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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朱翠長劍在手,手領劍訣,目光深邃地注視著當前二人道:「你們注意了,我是輕易不出劍的,你們兩個武功可能不錯,只是要想置我於死命,殊為不易!」

  姜野「萬字奪」交向左手,卻從容在右手戴了一具銀光燦爛,像是柔細鋼絲所編製的手套,這個手套顯著的地方乃是看來極其鋒利而具殺傷力的五根長長鋼指甲。

  「為什麼?」他一面戴著手套:「公主你是聰明人,今夜的情勢你應該看得出來——哼哼,何必呢!」

  朱翠冷笑道:「既然你們兩個不能置我於死命,你們活著的機會就不會太大,因為我所施展的劍法,招招狠毒,只要有一招得手,你二人不死必傷!」

  這番話出自朱翠嘴裡,說得十分慎重,加上冰冷的語氣,果然給對方以無比震懾。

  郭元洪冷哼一聲,五行輪互錯當空,發出了嘩嘩一陣子響聲,顯示著奪人的先聲。

  姜野一雙三角眼益見陰森。

  兩個人左右各自發出了一個弧度。

  白馬上的曹羽發出一聲輕咳,正要暗示玄機。

  就在這緊張迫人的一剎那,驀地空中傳過來一陣清晰的笛音,吹笛人不用說顯然是此道高手,娓娓的笛音,在甫一傳出的當兒,即能緊緊地懾住在場各人的心神。

  那是一種大多數人前所未聞的宮商格調,音韻之起伏頓抑,大出常格之外,然而卻是那般動人,使人不得不全神聆聽。

  朱翠、郭元洪、姜野,三個即將出手的人,在笛音方自入耳的一霎,情不自禁地已大大緩和了凌厲的殺機。

  白馬上的曹羽,更似有所激動,神色霍地為之一呆。

  月高雲白,四野蕭然,誰也不知道這醉人激人的笛聲發自何處,聽起來似乎覺得近在咫尺,卻又像是遠在天邊,給人以撲朔迷離之感。

  笛音實在太過玄妙了。在短短的這一剎那,那陣子笛音竟會起了無數次的變化,細時只是尖銳的一個單音,就像是一根針那麼的尖銳,深深地刺入你的腦海,而猝然下來的音階,卻又似同高山滾鼓那般的激烈,令聞者為之心神蕩漾。

  總之,當你初聞笛聲之始,已註定了你非聽不可的命運,如果你聚精會神地聽下去,絕難不為這種前所未聞的怪異音階所干擾左右。

  朱翠現在已領略到了笛音的厲害。

  在她未能確實證實吹笛者是否對方一夥之前,最起碼要保持住冷靜,萬萬不能為笛聲所亂。

  偷眼一瞧眼前的郭、姜二人,也同自己一樣,面上明顯現出焦躁與不安的神態。

  大敵當前,尤其是高手對搏,如無十分的把握,誰也不會草率出手。基於這個因素,現場敵對的三個人,俱都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棄攻為守。

  那裊裊不絕的笛音一經傳來,如泣如訴,似斷又續,卻沒有立刻就要結束的意思。

  似乎是江湖上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的傳說,朱翠腦海裡這一霎正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畢竟她年事太輕,又以身處富貴王族,對於江湖中事設非與己有關,或是師門曾經道及者,確乎便昧於無知,眼前這件事,她確信曾聽師門中人談到過,只可惜當時並未留意,這時便難想起。

  然而,對於白馬上的曹羽,以及眼前郭元洪、姜野這等資深的老江湖來說,便是情形不同了。

  這也就莫怪乎郭、姜兩位在傾聽之始,臉上就情不自禁地顯現著那股神秘的震撼之色。

  究竟何事令他二人如此震撼,像斷腸的笛音,抑或是吹弄笛子的那個人?

  想是笛音的過於個別,所有在場的人都免不了留神傾聽,一經留神卻又為其所干擾,一個個全像猝然為魔所乘,現出了一副傻乎乎的樣子。

  現場仍能保持著清醒的似乎還有一個人:白馬上的曹羽。

  然而,也許正因為他對於這個吹笛子的人了解得太過於清楚,他才越加地較諸其他各人更為擔心。

  迎著笛音的來處,曹羽策動著座下的白馬,向前馳了十數丈。

  在場的也只有他、朱翠、郭元洪、姜野四個人,似乎才能夠準確地判定笛音來處。

  是以四個人的眼光,也就不約而同地向那個認定的方向眺望過去。

  夜色裡只是一重一重的高大樹影。

  時值深秋,這些榆樹的樹葉,都已變成了白色,月色下銀光燦燦,泛出了點點星光,在微風的波動起伏之下尤其好看。

  笛聲忽然停止,卻有一個小小黑點疾若星丸跳擲般出現在銀色光彩的樹帽上,初現時只是小小的一點,不及交睫的當兒,已來到了眼前。

  眾人這才看清了,來人像似年歲不大,約莫在二十左右,生就白白的一張瘦臉,一身黑色長衣,眉毛很濃,五官倒也端正,只是看上去由於缺乏表情,而顯得那麼生硬、木訥。

  在距離現場的最近的一棵樹帽上,略一張望,只見他身形輕閃,快若飄風的已落到了面前。

  現場頓時起了一番騷動。

  這人手上拿著一枝白玉長笛,略一顧盼,向著白馬座前行走過來。

  白馬上的曹羽冷笑一聲道:「來人可是南海『無名氏』駕前的『招財童子』麼?」

  長瘦少年忽然站住了腳步,一雙光華閃燦的眸子注定著曹羽,先揚了一下手上的玉笛。

  曹羽會意地在馬上笑道:「這就是了,『見笛有如見人!』這是本座與令主的昔日交情,老夫明白,明白!」一面說著,仰首當空呵呵笑了幾聲。

  然而,誰都聽得出來,這種笑的聲音,未免太過於牽強了。

  長瘦少年聆聽之下,頻頻揚動著一雙濃眉,卻將手上玉笛四下各指了一指,又橫過笛身作出一副吹奏的樣子。

  曹羽頓時神色一陣黯然。

  緊接著他嘿嘿笑道:「令主的意思我明白,這些人都是老夫的手下,請足下回去轉告令主,今夜太遲了,不及拜訪,錯開今夜之後,老夫必當親身造訪——」

  話還未說完,就見那瘦削少年一顆頭像撥浪鼓似的一陣亂搖,曹羽祇得中止住出口之言。

  瘦削少年臉上神色忽然有些憤然,手中玉笛再次在嘴邊比了個吹奏的姿勢,並向四下各方指一指。

  曹羽神色一驚,面色沉著地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夫過去雖然與令主人有過這麼一個默契,但是,眼前這情形特別。」

  瘦削少年一陣搖頭,手中笛四下一陣亂指,兩隻手頻頻揮動不已。

  曹羽冷冷地道:「令主人這麼作就未免太過無情了。」

  少年神色一怔。

  曹羽立刻輕咳一聲,緩和地道:「這樣好了,有些話與足下也說不清,請足下帶同老夫共往拜見令主人面說一切如何?」

  少年鼻子裡一連串怪哼,頻頻揚動手中笛,一隻手又在前胸拍了一下。

  曹羽無奈地嘆息一聲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眼前——唉,這樣吧,請你回報令主,如能優容一盞茶的時間?」

  少年搖頭斷然拒絕。

  曹羽神色一凝,正待要發作,但一想到翻臉之後的必然下場,立時把一腔盛怒又壓了下來。

  他苦笑了一下,無奈地環視了一下現場左右,黯然點點頭道:「也罷,老夫既然與令主人有約在先,自是不便反悔,請返告令主,老夫遵命就是。」

  少年臉上才現出了一片欣然。

  曹羽面色一沉,卻接下道:「只是,錯過今夜之後,這件事令主人卻不得再多插手,再說他日老夫有用得著令主的時候,他也不要推卻才好!」

  那瘦削少年聆聽之下,頻頻地點頭不已。

  曹羽在馬上發了一陣子怔,慨然道:「罷,罷。」

  遂即轉向待與朱翠交手的郭、姜二人道:「二位都衛請傳令下去,回去了!」

  郭、姜二人頓時為之一呆。只是他二人在入宮之前,早就對所謂的「無名氏」有所耳聞,尤其對於該「無名氏」的諸多怪異傳說更是知悉甚詳,至於頭兒曹羽與其之間究竟又有些什麼默契,這就是他們所不清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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