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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朱翠一笑,打斷他的話題:「史大叔不必多問,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目光向遼闊的江水隙望著:「這麼寬的水面,我想就算是曹老頭輕功再好,有踏波而行的功力,也是難以施展,再說他們才在我和暗中那位朋友的手下吃過大虧,這一次絕不敢再輕易冒犯,我們只停上一些時候,對方人多,總會耐不住而顯出一些痕跡的。」

  史銀周道:「還是公主設想得周到。卑職的意思,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瞧瞧?」

  朱翠微微一笑道:「我也正在想這個問題,不過,一動不如一靜,我們還是稍安毋躁的好。」

  史銀周應了一聲,抱拳道:「卑職告退了!」

  朱翠站起來道:「史大叔多費心了,我想馬、杜二位也應該休息一下了。」

  史銀周應道:「卑職知道。」遂即告辭退出。

  大艙裡頓時顯得十分寂靜,因為沒有點燈,顯得異常的黑暗,只有皎皎月色映自水面的波譎鱗光,才彷彿有些生機,泛動的光蛇,又似含蓄著無限的神秘,點點滴滴地啟發著人的靈性。

  朱翠默默無聲地倚身在一張藤椅上,儘量地把身心鬆弛,本意只是想練習一下吐納功夫,靜坐片刻,以卻疲意,無如才調息片刻卻自感覺到一陣濃濃的睡意。

  自從家門猝生變故以來,這幾天她根本就不曾好好地睡過一覺,雙眼一合,立刻進入睡鄉。

  然而,像她這種身負奇技的非常人,即使在濃重的睡鄉裡,也都保持著幾許的自覺。

  原來大凡一個研習內家功力的人,在其本身功夫達到一個相當水平之後,都自然能形成了一種功能保護自己身體的氣機,內行人稱之為「游潛」,其功用要看本人功力之深淺而決定,這種「護身游潛」,主要在防護猝然加諸本體的攻擊之力迅速地有所反應,也就是某些人所謂的「內力感應圈」。一般練武者,如非精於門檻,有名師指導,即使窮畢生之力,也難以達到如此境界,當然這是一種至高的內家功力境界。

  朱翠顯然具有這種功力境界,雖然在沉睡之中,也可保持著相當的自我。

  隨著她均勻的氣息,本身的那個感應氣圈,漸漸地向外擴大,到了一定的限度,才行自止。

  短時間的酣睡,為她帶來了精力的復甦。

  忽然,一種尖銳的東西,試探性地正自向她護身的「潛力圈」有所突破。

  朱翠驀地一驚,睜開了眼睛。

  一隻肥大的老鼠,正自立在艙中,好奇似地向她打量著,鼠的感應力,在任何一方面來說,都是極具敏銳的,也許它對於發自朱翠本身那種離奇的氣圈感到奇怪,正自試圖突破,想不到卻因此而使朱翠警覺。不待朱翠坐好了身子,那隻老鼠已迅速地逃開一旁。

  朱翠怦然一驚,倒不是驚於這隻老鼠的出現,而是驚於自己的沉睡,大敵當前,些許的疏忽,就足以引發不堪設想的後果。

  心念一動,她正想站起身子來。就在此時,身邊彷彿輕輕響起了一點水花聲,這個聲音,如非她處身極靜,再是所坐的位置過於接近窗口,萬萬難以聽出。

  朱翠本能地把身子向後倚了一下,使自己的身子恰恰遮掩著窗扇內側,如此也就正好對窗外的景象一目了然,隨著那片水花之後,一顆人頭徐徐地自水中探出,由於雙方距離過於接近,朱翠甚至於可以清晰地聽見發自那人嘴裡的喘息聲。

  月色下,並不能看清這個人是一副什麼樣的長相,卻能辨出他閃露著炯炯凶光的一雙眼睛。

  朱翠所坐的這個位置,本可一舉發出掌力,置對方於死命,但她卻計不出此,倒要定下心來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這人想係受過嚴格的水功訓練,由於外艙上有史銀周與馬杜二衛士的注意防守與觀察,只要略現端倪,勢必逃不過此三人的眼睛,而他卻能一逕地順利接觸來船,如非朱翠及時醒轉,也幾乎為他瞞過。

  兩方船舶距離既是如此之遠,設非這人具有極深的水功,擅於長時潛水,那是萬難接近到這艘大船近側來的,能具有如此長時閉氣功力之人,當然絕非是泛泛之輩,朱翠在未認清對方來意之前,更加謹慎出手。

  隨著水波拍打在船舷的起伏勢子,這人並不忙於行動,一面喘息,一面轉動著那雙機智的眼睛,臉上隨即現出了狡詐的陰笑。

  大概他竊喜於自己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竟然來到了大船,尤其意外的是後艙的窗竟然是敞開著,不啻更予自己有可乘之機。

  經過了相當時間的一番觀察之後,才見這個人自水裡探出了另一隻手,兩隻手輕輕扳著船邊,緩緩把身子昇起來,直到整個身子平平地與船舷平貼為止。等到他做好了這個動作之後,如非事先即以注視著他的一切,連朱翠也幾乎分辨不清。

  漸漸地一雙腳由窗外探入,接著雙腿、小腹,進而全身,蛇也似地都進來了。

  現在朱翠所處身的位置,恰恰就在這人的背後,彼此距離伸手可及。

  朱翠在對方現身之始,早已經提聚內力,聚之於雙掌,確信在一舉手之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可置對方於死命,是以,眼前情形雖然大有迫在眉睫之勢,她卻並不驚慌。

  那人一身黑色的油綢子水衣靠,兩腕兩膝處,俱都經過一番綁扎,是以看起來顯得極其利落。

  朱翠心裡正自盤算著如何下手處理對方,卻見那人已蹲下了身子。

  他面前是一張擺設在大艙中央的方桌,正好用以掩身,在他背後緊緊插有一柄薄鞘的細窄長刀。

  這個人自一現身起,即處處顯著機智,可笑他一心全意只是注意著前面的一切,對身後最以致命的煞星,卻是未能顧及。

  朱翠仍然耐心地等待著,倒要看他是什麼居心。

  這人在蹲下少事觀察之後,隨即探手入懷,須臾摸出了一個扁扁的盒子,又拿出了一根細細的管子,裝接以後,即成一個可以口銜的噴盒。

  朱翠禁不住心裡為之怦然一動,暗忖著莫非這個傢伙是想施毒還是用迷香之類的什麼下流手段不成?一念之及,由不住大吃了一驚。

  果然,這個人在裝配好手裡的小小噴匣之後,東張西望了一番,身子微微前聳,一個輕快的前竄之勢,縱身七尺以外,已接近向內艙入口。

  到了這個時候,朱翠自然是再也難以保持鎮定,當下霍地自暗中站起身來。

  雖然是一個不聞聲音的動作,卻足以使前面那個人有所驚覺,一腿前跨,翩然側身,「唰」的一聲,這個人已把身子轉了過來。

  當他猝然發覺到面前的朱翠時,禁不住大吃了一驚,足下一個踉蹌,向後面退了一步,接著腳尖用力一點,猛可裡直向敞開的船艙躍出。

  朱翠一聲輕叱,雙掌同時向外封出。

  她早已蓄勢以待,雙掌推出,雖然未必是十成功力,卻萬萬非比等閒,隨著她遞出的掌勢,整個船艙都為之大大震動了一下。

  這人想是猝然領略到朱翠的掌力,感覺到難當其鋒,身子就空一個倒折,落了下來。

  整個大船再次起了一番震動。

  這人忽然驚覺到朱翠的不可輕侮,發覺到不妙,右手後翻,已把背在後背的那口細長窄刀拔在了手上。

  朱翠冷冷一笑,身子徐徐向前逼近了兩步,即有大股的力道,自她軀體內逼運而出。

  來人顯然不是弱者,正因為不是易與之輩,才會在一接觸朱翠身上所傳出的無形力道之後,立刻發覺到大為不妙,那張原本就十分白的臉上,更形蒼白。

  「你!」說了這個字,他忽然口銜噴管,用力地吹出了一口。

  黑暗中看不清他到底是噴些什麼,總之,有大股煙霧由那個小小的匣子裡噴出來。

  也就在同一個時候,新鳳恰恰由內艙奔出。

  朱翠一驚道:「新鳳注意!」

  她原本想提醒新鳳,要她暫時閉住呼吸,只是還來不及說出下文,新鳳已著了道兒,頓時雙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朱翠心驚之下,足尖飛點,快速把身子欺過去,那人卻伺機把握注此一刻良機,身子再次騰起,直向窗外掠出,朱翠一個擰身,情急之下,再也顧不得心存厚道,右手撩出,竟然運施出久已不曾施展的「乾坤翻雲手」來,掌勢一翻,勁力十足,轟然大響聲中,連帶著那人一聲凌厲的長嘶,「撲通」墜人江水。

  朱翠趕向窗前,但見浪花滾滾,再也看不見那人的蹤影,忖思著他必已沉屍江心,萬萬不會再有活理,心裡未免有些悻悻。

  她原意是想擒住對方一個活口,好問知敵方一切以及父親真實下落,卻想不到一時情急,仍然是送了對方性命,未免有些懊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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