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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〇


  向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拱了拱手:“老子先灌满了酒,再看看你小子是死是活吧!”

  说着“咕咯!”先来了一大口,一股子热气,直贯丹田,心里那分子乐简直无言可喻,由不住咕咯咯一连又是三口,这才算过了瘾。

  “相好的,喝够了吧!”

  不等任三阳放下了葫芦,就觉得肩膀上“叭嗒”!被人拍了这次一下。

  可不是肉巴掌,冰冷冰冷的。一下子就让任三阳酒醒了一半,手一抖,酒葫芦可就掉了下来。

  可没有掉在了地上,像是玩什么戏法儿似地,这个酒葫芦才落下一半,就弹了起来,直向对方那个人头上飞过去,那人一张嘴就咬着葫芦上的绳子。

  任三阳这一霎,才算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敢情就是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那里是什么死人?

  那是个看来六十来岁的老头,长长的脸,一对死鱼眼,尖下巴上留着五六寸长短的白胡子,秃脑袋瓜儿,只在后脑壳上飘着灰白的一片长发。

  我的老天,这个人任三阳是见过,不正是前此在“乌苏”庄子上还见过的那个不乐岛上的三位当家中的宫一刀吗?

  “宫一刀”三字一经入脑,任三阳可就像是泥菩萨也似地给塑住了。

  宫一刀的脸,想是在雪地里挨久了,被冻得卡白卡白的。他是独臂人,一只胳膊早就没有了,空着的那只袖子,被风吹得到了脖子后面,可是那另一只手上并不空着,紧紧地握着一口刀,老长老长,缠有羊皮线的把手,雪亮晃眼的刀身,给人说不出的那股子“冷”。

  任三阳的眼睛,似乎已被对方那片刀上的寒光给慑住了。

  不用说,刚才任三阳落下来的酒葫芦,就是被这口刀挑起来的。

  一股慑人心弦的寒气,发自对方的刀身,等到任三阳忽然想到了害怕,感觉大事不好的当儿,已经的确是“大事不妙”了。

  诚如所知,宫一刀的绝世刀法,并世无双,这个天底下如论刀法,也许只有“燕子飞”潘幼迪的那口玉翎宝刀,才能相提并论,任三阳与她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眼前任三阳忽然觉出不妙,再想闪躲那里还来得及?也算是他命该如此,活该丧生于此。就是任三阳足下前踏的一霎,那口长柄快刀自下而上陡地翻了起来,电光乍闪,任三阳“喔”地惊呼一声,一只右大臂已经齐着肩骨关节整整被斩落下来。任三阳嘴里再一次发出“喔喔!”声,整个身子像是风车也似地一阵子疾旋,踉跄而出。

  其实这也只不过是霎时间事,紧跟着宫一刀再一刀的挥出,却是施展他最称杰出的“气波刀功”。刀气乍吐,有如飞虹倒卷,迎着任三阳的身子只一下,已是身首异处。

  任三阳那一颗枯朽的人头,随着宫一刀的刀光,足足飞出了丈许以外,“扑通!”落到在雪地里,紧跟着他的尸身也倒了下来。

  这一切说起来似甚琐碎,然而发生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快,不过是交睫的当儿,任三阳已横尸雪野。

  宫一刀一刀挥出,紧接着身子向左侧跃出,其快捷轻灵有如雪中寒狸,却有一个人的身子,看来较他更要快上一筹地纵了过来。

  一片衣袂声荡过,现出了海无颜硕大的身影。他只是听见了任三阳的呼声,感觉到有些奇怪,情不自禁地赶过来看个究竟,却不意一看之下,竟然发现了这等惨事。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一时间魂飞九天,有如身遭雷殛般地震荡,紧接着爆发出狂炙的怒火,这股狂怒,毫无疑问的,一股脑地都冲向宫一刀的身上。

  宫一刀身子方自跃起,却被迎面而来、海无颜所发出的大股内力自空压下,上力不继,一个踉跄自空中跌了下来。

  对于宫一刀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他真的难以相信,什么人能够有这等力道,竟然连自己也招架不住。在雪地里一阵子蹒跚,总算把身子给定住了。一抬头,对方那个魁梧的汉子就站在对面。

  如今的海无颜较诸多年以前,实在是有着极大的差别,况乎过去的形像,原就是模糊的,是以宫一刀虽然遍翻脑海,也难以认出对方这张脸来,对他来说,那是完全陌生的。

  “啊!你是谁?胆敢插手宫二爷的闲事?”

  宫一刀一面说时,那双闪烁的眸子,频频在对方身上转动不已,脸上再一次地洋溢着狞恶的杀机。

  海无颜先不回答他的话,径自走向任三阳无头的尸身旁边,弯下身来察看着。

  剎那间,他的眼睛红了。大颗的泪水自他瞳子里滚落下来,一滴滴滴向白雪,这一霎对他来说,彷佛有“天旋地转”之势。

  然而,他依然克制着自己,慢慢地走过去,自雪地里拾起了那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任——兄——任兄——”

  那颗头是再也不会说话了。

  瞬间以前,就从这张嘴里谈笑风生,唱出过凄凉的秦腔,不过是剎那之间,竟然人天隔绝,生死两分,真是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海无颜蓦地抬起脸来,用那双凌厉的眸子,狠狠地向宫一刀注视了一眼,后者在他的注视之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虽是无言的一瞬,却像包含着万千毒言的诅咒,更有莫大的吓阻作用。

  那是一种无言的挑战,像是在说:“你先不要走,等着我的!”

  宫一刀当真就站在原地,不曾移动。他的一只独臂,紧紧夹着掌下这口长刀。刀身夹在腋下,刀柄却反握在掌心里,身子直直地站在雪地里,时与刀身紧紧相贴,一双眸子事实上早把对方环身左右的形像打量清楚了。是以虽然紧张,却并不惧怕。他决计等待着与对方殊死的一搏,倒要摸一摸对方究是何方神圣人物。

  海无颜在大敌注视之下,依然从容地作了些琐碎事。

  他把任三阳的断头,断手一拾起来,安放在尸身上,然后脱下身上的长衣,盖住它。

  “哼!”宫一刀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死的是你什么人?莫非是你老子?”

  海无颜慢慢站起来。

  “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他真的是你老子?”

  宫一刀显然吃了一惊,冷笑着摇摇头:“我不信!”

  “哼!”海无颜冷哼了一声,由鼻子里发出了冷笑:“人与人之间,哼哼,我可以告诉你,宫一刀,你所杀的这个人,是我所深深敬重的一个人,你为此便要负全责。”

  “姓宫的早已等着你了,你划下道儿来吧!”

  说着,宫一刀仰天发出了一声狂笑,雪地里激厉起大片回音,几只雪鸡由附近一丛草里拍翅而起,叭叭的扇翅声,低低地在这片山谷里回荡着。

  海无颜冷峻的目光,锐利地在附近搜索着,直到他确定这附近确是没有一个闲人。

  “宫一刀,你只是一个人么?”

  “不错,我就是一个人!”

  “很好,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盖世刀法吧!”

  “嘿嘿!你会尝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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