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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第七章 古道熱腸

  長長地喟嘆了一聲,郭飛鴻默默忖思道:「這些年來萍聚風散真是夠了!」

  他更想到自己像是一株沒有根的樹,又像是蒲公英的花種一般,隨著風到處飄蕩,真是無味極了。

  思維很自然地又轉到了冷劍鐵娥身上,他那雙劍也似的雙眉,禁不住又皺在了一起,真怪事,雖然他對自己曾說過千次萬次,不再想她,可是不由自主地總會聯想到她身上,她那明媚的眼睛,無情如冰也似的目光,雖是冷漠無情的象徵,可是郭飛鴻卻似能獨具慧心,領略到她內心的真情。

  他想:「她是一個寂寞的人!」

  這一點似可認定,因為大凡一個個性怪異,脾氣暴躁的人,他的內心也是空虛的,需要友情的滋潤。可是鐵娥是那麼的拘束著她自己,她固執得近乎絕情,而且任性得叫人無法親近……

  殘燭的光蕊搖曳著,有些閃閃欲熄的樣子。

  郭飛鴻越想越是黯然,內心好似壓上了一塊大石頭,為了便於行走,他偽裝成一個送喪的苦主,兩個老怪物在被點過「心經大穴」之後,雙雙送到了棺材之內,偽裝成一雙屍身的模樣!

  這個主意的確是出得妙,而且可以省卻一些不必要的顧慮,花明、石秀郎被關在棺材之中,自然是聽話老實多了!

  郭飛鴻在室內走了幾步,吹滅了燈,室內立時陷入一片黑暗,然後他又推開了一扇窗,遙遙向著當空那彎上弦月望去。

  他喜歡獨自看月,因為他覺得月亮是世界上一個最能慰藉寂寞人的伴侶,它雖然高高在上,可卻要對每一個寂寞者都施以溫情!

  今夜,郭飛鴻遙遙地注視著它,益發覺得它潔若冰鑄,說不出的那麼可人,在氣質上來說,那狠心的鐵娥,倒是與它有幾分相似。

  「鐵娥!鐵娥!」他喃喃道:「你到哪裏去了?」

  思慮不由自主地又集結到鐵娥身上,真是想一陣傷心一陣,嘆息一陣,由鐵娥又想到唐霜青,郭飛鴻更是不勝悲傷,到如今他才知道,原來唐霜青對自己竟是如此癡情。

  飛鴻長嘆了一聲,他猶記得烈女盛冰告訴自己的那些話,看來那唐霜青的確是把自己當作心目中的情人,只看她在得悉自己與鐵娥結識後那種失望的神情就可以知道了。

  如今,她也走了,也不知她到哪裏去了!

  眼前浮動著唐霜青那種嬌柔淒寒的玉姿,這和當年在「寶華班」的嬌艷風儀,大是不同了!

  郭飛鴻想著想著,不禁有些著起迷來。

  窗外襲來了一陣寒風,使他打了一個寒戰,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深深地覺得自己幼稚可憐,如今事過境遷,萬念俱灰的當兒,還想這些幹什麼?

  他走到棺材旁邊,雙手托起了一具棺蓋,棺內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那是病書生花明,在燈光下面若白紙,那樣子真像死了一般。

  飛鴻伸手在他鼻下試了試,感覺出有極為輕微的呼吸,當下忙把棺蓋放下來,又轉到了另一具棺前,打開了棺蓋,卻見石秀郎睜著雙眼,齜牙咧嘴的樣子甚為可怕,飛鴻不由嚇了一跳,當時伸出手在他心前摸了摸,不想手方觸上,石秀郎突地坐了起來。

  郭飛鴻為之大吃了驚,倏地退後一步,道:「你……」

  可是目光著處,那石秀郎屍身仍然是僵若石刻,一動不動,只是臉皮上卻似抽筋一般地抽動著,飛鴻看了看才略為放心,他知道是自己無意觸到了他心經左脈,才使得他有如此現象,並非是他醒過來。當時上前一步,雙手重重地在石秀郎肩上一拍,石秀郎「通」一聲又倒了下去。

  飛鴻吁了口氣,受了一場虛驚,心想果真他二人之一甦醒了過來,那情形可就不堪設想了!

  他想著自己此行押著如此兩個老怪物,真要是有了閃失,那情形不但糟,說不定就有殺身之禍。想到此益發覺得要早一日把這兩個禍害送到龜山,那時自己才算能脫了肩負。

  江南的天氣陰濕多雨,已是細雨綿綿的梅子熟時,到處飄飛著黃梅細雨,泥濘道上一蓑一笠,點綴出一幅江南雨景圖!

  郭飛鴻實不敢指望,這種雨天到什麼時候才能放晴。由於雷火道人限期四十九日,如果在四十九日之內不能趕到龜山,可就保不住此二人會醒轉過來。

  雖然說四十九日限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卻也不能多作不必要的逗留,無可奈何之下,飛鴻只有起程了!

  在細雨濛濛的泥濘道上,他那一輛特製的喪車,緩緩地前行著。

  這一輛特製的送喪車子,車蓬寬而長,由一匹健騾拖著,人坐蓬下,可以防止直落而下的雨珠,但由於風吹雨斜,郭飛鴻雖是披蓑戴笠,仍然弄得遍身水濕。

  他的車子順著江寧驛道直行而下,到了當晚,已經來至皖省的太平府當塗縣境。

  這地方距離藍湖很近,而且眼前已可見滾滾的江水,奔流而下,甚是壯觀。

  郭飛鴻在泥雨道上行了一日,甚是疲憊,尤其是全身上下,早已為雨水侵淋得透濕,無論如何是需要找一家客棧,吃一頓好飯,再換上一套乾衣服了。

  當塗縣側臨江水,是皖省一個大縣分,商客如雲。蓬車來到了大街上,車輪濺起的泥水,使得行人紛紛迴避,當路人看清是一輛送靈的喪車,也都為之氣消,而自動閃開一旁。

  郭飛鴻車子行過最熱鬧的劉守子大街,道左是一家包子舖,幾個伙計正在高聲喧喊著招客人,飛鴻把車子停在這家食堂前,兩個伙計都望著車子發怔。

  飛鴻跳下車來,抖了一下身上的雨珠,低頭走進門內,不意卻為一個伙計伸手攔住道:「喂,朋友,你要幹什麼?」

  飛鴻寒聲道:「吃飯!」

  那伙計齜牙道:「對不起,你不能來這裏吃,你的車子在咱們大門口一停,誰還進來呀!你老請到別的地方去吧!」

  飛鴻不由劍眉一挑,可是立刻又想到這也怪不得人家,哪一個飯店願意門口停棺材呢!

  想到這裏忍下一口氣,冷冷道:「好吧!那麼我買十個包子在路上吃好了!」

  伙計咳了一聲道:「我們也不能賣給你,朋友你還是上別家去吧!」

  飛鴻不由冷笑道:「為什麼不賣給我,我的錢不是錢嗎?」

  那伙計見飛鴻一身莊稼漢打扮,不禁輕視三分,嘿嘿一笑,右手向前當胸一掌,直向飛鴻胸上推來,口中道:「去!去!去!不賣就是不賣,少嚕嗦!」

  飛鴻左手一翻,冷笑道:「你還差得遠呢!」

  不過是二指一敲,那伙計便「啊唷」一聲,立時蹲下身去,臉上現出豬肝一樣的顏色!

  郭飛鴻倒也不想惹事,冷冷一笑,正要退身,卻忽見飯店內步出一個四十左右的瘦高漢子,這漢子身著寶藍長衫,頭戴便帽,衣著很是考究,只是面色黝黑,帶著很重的風塵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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