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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总算这两匹马俱是异种,居然在这又冷又饿的情形之下,翻蹄如飞地奔驰,到天边重新透出曙光之时,二人已行至一处水草地,那马不待二人下马,都自动驰近,嚼食一饱。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竟发现前面有一道河,待走近才见沿河两边有好长一列皮帐篷,都是住的人家,二人不由下了马,想不到此处竟还这么热闹。

  里面竟有道路,除了皮篷以外,还有庐舍、蒙古包,二人在马上一路驰进,竟是愈走愈繁华,见有一全系羊皮搭的大篷,一连是五篷相连,篷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汉字写着:“孔雀桥李家老店”,另一边是扭七扭八的怪字,也看不懂,正有一个毛头小伙子在开门帘,见了二人不由惊得一怔,一面回脸咭哩哇啦叫了一阵,就见由里面出来个人,二人一看,吓了一跳。

  原来这人全身都罩在老羊皮之下,猛一看白糊糊的,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这人一面由顶上小口伸出头来,睁着一双赤红的眼咕哩巴拉地对二人说了一套,莫小晴笑看继志道:“他说什么?”继志上前朗声道:“你这里是不是卖吃的?”这人面现惊奇,大喜上前,竟打着一口甘陕口音道:“原来二位是汉人,我还以为是哈萨克人呢!鼻子高高,皮肤又白!”

  二人十几天很少遇到汉人,一听汉话,都不由大喜,闻言暗笑,这家伙在边塞住久了,居然连汉人都不认识了,相继走入他这皮帐内,见里面倒很宽敞,当中红红地燃着一堆干马粪,发出不太好闻的味道,只是二人此时竟也不嫌了。

  坐定后,店家过来问道:“二位这是从哪来呀?唉……汉人,我二十年没见了……”言罢把二人从头到脚看了个够,口中尚啧啧连声,像欣赏玉器名画似地鉴赏着。

  一会儿由内帐一连扑出八九个人来,一个女人年已很老了,梳两条大辫子,又白又长,怀里抱一个小孩,一只手还牵着一个,身前还有三个老“缠头”人,都盯着二人直看,不时交谈几句。

  先前那汉人上前笑指那女人对二人道:“这是我老婆,她是蒙古人,后面都是她娘家人,听说来了汉人,都想出来看看,二位可别见怪……”二人也只好笑笑。

  那老汉人吩咐他两个年轻儿子一阵,二人就入内去,一会儿竟各自端着热腾腾的食物出来,二人肚子早饿坏了,见端来的有讲有肉,更觉饥饿难耐。

  那老汉人与二人各倒了一杯白色的牛奶,又加上些浓茶,一面道:“先喝点奶子茶去去寒吧!这地方要吃好的还真没有,二位汉客来了,没话说,等会儿我好好弄几个汉菜,咱们一块吃吃!”

  二人闻言大喜,一面喝着奶子茶,一面和这老汉人攀谈了起来,才知这老汉人本名柳复西,过去在陕西是开馆子的,后来被征讨伐回人,竟失散了,受了重伤,被这地方一蒙古人救活,还把女儿嫁给他,他就这么成了家,二十多年生了三男五女,言语中好似很想回老家。

  二人和他一谈半天,这老汉人光顾说话,竟忘了去弄东西给二人吃,继志把奶子茶喝完,觉得不像普通牛奶那么好喝,而且膻味极重,又见莫小晴那杯根本就没动。

  柳复西这才发觉,赶忙又打开一面小笼,内中蒸着几块粑饼,其子由内中持出两串香气四溢的烤肉,这种肉是切成小块穿在铁丝上烤的,多半是牛羊肉,油还滴着。

  那老汉人接过,放在二人面前盘内,笑笑由另桌上拿过一小红罐,打开笑道:“用肉蘸着吃,很香!”二人见小罐内是浓浓的好像是酱一样的东西,莫小晴笑道:“你先尝尝我再吃!”继志闻言,用匙先挖出些涂于肉上,嗤嗤有声,入口一尝,竟是奇味,不由对莫小晴笑道:“真的好吃!”莫小晴这才学样吃了一块,但第二块就不敢吃了,说有一股怪味,石继志笑道:“你是没有口福……”言罢以肉就着粑饼大啖了起来,莫小晴只吃烤肉,味道也挺美的。

  这老汉人自己也在一边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今天我请客,不收一文,二位是到哪去呀?”继志也不谦虚,笑道:“我们是去天山,老人家,你知道还有多少路?”这人一怔道:“天山近是很近了,只是那地方可又高又冷,一年到头冰雪不化,而且山上野兽又多,二位到那里去干什么?”

  石继志想了一想,觉得这事也用不着瞒他,就正色问他道:“老人家!有三个名叫天山三怪的老人在天山,你知不知道?”这老汉人仰首想了想,才点点头道:“我听人说过,山上好像住着三个老神仙,都有大本事,不知是不是就叫天山三怪……”石继志心想,这就不会错了,不由喜道:“你知不知他们住在天山何处?”这老汉人摇摇头道:“那山可大了,好几千里,山峰也多,听说是在最高峰上,那峰叫什么巴鲁扎特峰,可高得很,又有人说是在库尼峰上,不过这两处山峰挨得很近……老弟,这地方可危险得很哪!没事最好别去,去也上不去……”

  石继志闻言牢牢记住,又问他有多远,这老汉人告诉他说差不多再有两天就可绕过这孔雀河,到达天山山下了,二人大喜。

  三人饭饱,老汉人披上皮衣笑道:“客人要不要出去看看?今天夜里千万别走,就睡在这儿,晚上有热闹好看。”

  莫小晴一听有热闹看,首先就开心,连连道好,石继志见好容易到了这个地方,也愿多休息一天,就答应了。

  三人出了皮帐后,首先入目的是那一座座的皮篷,最奇的是每家门旁都堆着一大堆牛马的粪,有的竟像一座小山似的,都晒干了,不由觉得奇怪,莫小晴皱眉道:“真怪!存这些干什么?嫌他们屋里味道好是不是?”那老汉人闻言竟被逗笑了,看了小晴一眼道:“姑娘!你哪里知道啊!这些牛马的粪,本地人都看成宝贝一样,取暖烧火都是它,而且本地人穷富,只要看其门口堆积牛马粪的高低,就可分出,堆积得愈高,表示这家人牲畜愈多,就是愈有钱!”

  二人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都不由笑着摇头。三人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都由篷内伸出头看,石继志无意向前方一看,竟见一处黑皮大帐篷外,系着一匹白马,这马颈上系着一串银铃,不由惊得一怔,因小晴在旁,不敢问那汉人,暗中知道那少女竟又到了,而且看样子,竟比二人来得还早,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这少女好高的功夫,竟能忍受这一夜奇寒,以她那娇娇佳姿,竟能受得了!想到此不由又看了身旁的莫小晴一眼,心想她又何尝不是。

  奇怪的是,这少女如此千里而行,到底有何企图呢?难道她也要去天山?真令人猜测不透。

  当地人都出来了,眼看就要把两人围上,也有不少人向那系白马的帐篷走去,继志就知所料不差,定是那少女也来了。

  因生怕再前行碰着她,以莫小晴这种个性,就许马上跟她打起来,那可不是玩的,想到此对那老汉人道:“人这么多,我们还是回去吧!晚上再出来看热闹。”这老汉人笑道:“其实样子还不都差不多,不过衣服显得特别些罢了!”莫小晴也觉得被人围看得怪不好意思,催着回去,于是三人又回去了。

  在路上莫小晴问那老汉人道:“你说晚上有热闹看,是什么热闹?”这老汉人笑嘻嘻道:“这一带本是蒙古索伦人杂居地,故此每年九月十五夜,都有二次盛大晚会,一面比赛两族的武力,一面更是年轻人求爱的时候,唯有今天晚上,所有没结过婚的少女都要出去,可自由选择她们所爱的男人,任意谈情说爱,轻歌曼舞……今天晚上可热闹啦……”

  莫小晴闻言好不开心,再往四处一望,见正有些人各持鲜花彩条由屋内走出,那老汉人眯着眼笑道:“他们都赶到孔雀坪布置去了……”莫小晴喜问道:“孔雀坪在哪儿呀?”老汉人回身用手一指后面道:“就在那喀平具山山谷里,那地方风景奇好,二位晚上随老汉全家一齐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话三人走进老汉人帐篷,见几个年轻人正翻箱倒袋地挑选着衣服,看见三人一入,吓得他们又进里面去了。

  石继志笑道:“你家里今晚上是不是也有年轻人要去应征?或者去选人家呀?”

  老汉人脸色一红,干笑了两声道:“两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都大了……今天晚上就是他们自己成家的时候了,男孩娶了媳妇都带回家来住,女孩子就得跟他丈夫去了……”言下之意,颇似不舍和他那女儿分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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