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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一面扶着他,一面笑了个前仰后合,半天才止住笑道:“我都给忘了!你先在这小林里等我一下,我回去处置那班狗贼去!一会儿就来,你可千万别走,叫人不放心……”慢慢声音变低,又看了他一眼,才带着娇羞一扭纤腰,星驰电闪般往来路纵去。

  石继志待这少女走后,想起此番遭遇,真是祸从天降,不胜伤感。他慢慢走到那丛小林,找了棵大树坐下,心想这姑娘既有这么大本事。那群贼叫她给打走了,也未可知,想至此不禁心略放松,正自默默祈祷父母平安,不想眼前黑影一闪,那姑娘已立身前。不由一高兴立起问道:“姑娘!那些贼人退了没有?我爹娘可好?”

  就见那姑娘愣愣地站着,那双明眸透着泪痕,突然一伏身趴在树上嘤嘤而泣。石继志见状大恐,抖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那少女闻言猛抬起头,用一双泪眼看着石继志,半天才悲道:“我说了你可不许难过……”

  石继志闻言吓得冷汗直流,睁大眼睛道:“你说……莫非……”

  这姑娘把头一低道:“都怪我不好……去晚了一步,你父母……竟被那班贼给……”

  她伏在树上又哭个不停,石继志此时真是心如刀割,神智已昏,见状大叫道:“姑娘!你说什么?”

  头一阵晕,竟然倒地不省人事。这一下,可把那少女吓坏了,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弯腰把他抱起,在他耳旁千呼万唤,那石继志竟然状同沉眠兀自不醒。少女无奈,抱着他偌大身体,泪儿流了个满腮……

  原来这少女姓程名友雪,父亲程俊本是江南世族,只为留恋这洞庭湖色,举家迁居这洞庭湖畔,已有二十余年。这程友雪自小随江南奇侠金线女练就一身惊人绝技,去年才习艺期满,别师返家。竟日跑马游船,好不逍遥。这一晚夜静更深,自己来至这湖边研习上乘轻功“一叶渡江”——因恐白日练此功夫,惊人耳目。不想却巧遇八丑午夜行劫,待她发现时隐身入内,无巧不巧,竟潜至石继志房下,正逢紫面佛邱锦仗剑行凶,这才用金线女特制暗器“金线丸”打落那邱锦兵器,救了石继志一命。黑夜中,见这石继志少年英俊,虽然是一介书生,可是眉目间透着英气,竟然不惧这班匪类,芳心不知怎么,竟对这少年书生一见倾心如意。想救出这石继志后,凭自己一身超人的武功,再回来除那班匪类当无大碍。却不想一念之失,铸成大恨,待放下石继志,驰返拾翠园时,已经遍地横尸,哪还有八丑的影子!知道自己只顾救石继志一人,竟使这石家全府上下,落得无一活口,好不伤心。上楼后又发现那石老夫妇双双倒卧血泊,只吓得毛骨悚然,忙找块单子把二老尸身盖上。因恐那石继志一人又生意外,这才亡命似地又往回奔,不想才一露口风,竟把石继志惊吓得昏死了过去。

  且说那程友雪此时真是又惊又怕,生怕这石公子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时自己的罪就更大了。有心先把他抱到自己家去,又怕半夜三更,一个女孩家,抱着一个男的回家,难免叫人非议,真是急得浑身出汗。

  她一阵狂奔,也不知跑了多远,眼前已是荒芜一片,地面平坦,放眼望去可及数里。程友雪停身环视,竟给她发现了一座有似寺庙的建筑,心内暗喜,几个起落,已至近前,一看果是一座古刹。只是到处塌墙倒垣,两扇破门,随风开闭。此时任何栖身之所,对程友雪都不啻琼楼玉宇。看手中的石继志,已是面如金纸,牙关紧咬,不由一阵心凉,哪还顾是许多,一脚踹开半掩着的小庙门。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先提气喊了两声“里面有人没有?”也不见回音,知道是一座无人的小庙,这才大胆闯入。蛛丝缠了满脸,奇痒异常,也顾不得去抓。定了定神,略略看清身前居然还有一个长方香案,把石继志轻轻放下,由囊中取出千里火迎空一晃,这才看清,这庙内虽破旧不堪,但案上尚还干净。想是时常有人居此,案头上尚立着一对古铜灯台,上面还留着小半截残蜡,不由大喜,用火点着,一时灯光炯炯,照得这小室通明。

  程友雪见石继志尚昏迷未醒,知道是惊吓过甚,一时闭住了气,当时不敢怠慢,也顾不得害羞,先解开他的上衣,露出细白结实的上身。程友雪脸一阵红,心也跟着“通通”乱跳。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接触异性肌肤,哪能不既羞且怕呢!

  她抖着手先在他胸骨二寸之下,中央“玄机”穴上点了一指,此穴属单穴,因恐石继志闭气过久,一时难以接上,故先行打开此穴。那石继志被点后双目紧闭,竟哼出了声,少女闻声知他已醒转,芳心暗慰,当时弯身附耳道:“你醒了?别怕!我再为你和和气!一会儿就好了!”

  继志闻言开目,见自己不知何时来到这小破庙中,眼前站着一婷婷少女,眉目若黛,举止若仙,正是方才救自己出来的那位侠女;由是又联想到全家惨祸的一节,俊目一转,热泪又流了满脸……

  友雪见状大是不忍,正想扶起他安慰一番,才一伸手见对方裸着上身,正睁着那双泪眼看着自己,不由脸一红,鼻子一酸,把身子扭过一旁,掏出一条小汗巾,往他身上一丢,口中带着哭音道:“你也别再难受了!擦擦眼泪,我还有话问你呢!”

  石继志闻言,见这少女也哭了,他到底是个男人,在女孩子面前流眼泪,总不大好意思。见少女丢过一条小手巾,心想我怎好用它来擦泪?想着就举起衣袖来擦,这一抬腕,才发现自己竟是光着上身,不由“呀”地叫了一声,抖声道:“我的衣服呢……这……”

  一面两手交叉着遮住上身,身子直往里缩。友雪见状连哭带笑道:“没关系!是我给你推穴和血脱下来的,一个男的还怕什么羞嘛!”

  继志才知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两只手放下不好,不放也不好,一时狼狈十分。友雪见状含笑把衣服往他身上一丢,转过面去道:“快穿上吧!我不看你就是了……”

  石继志穿好衣服,翻身下地,朝着友雪一拜,口中道:“多蒙女侠客搭救小生一命,小生没齿不忘,尚请赐告芳名以图后报!”

  友雪闻言,噗嗤一笑,用那玉手遮了下嘴,这才说:“什么女侠客小生的,我不敢当,你们读书人都是这么酸溜溜的,叫人听了怪不自然!你别再谢了,我真惭愧,一时大意竟……唉!别提了!提起你又伤心!”接着又用那双剪水秋波一瞟继志,羞道:“你问我名字,本可告诉你,但有个条件,你的名字得先告诉我,你看行不行?”

  言罢睁着那双美目望着继志,等他答话。石继志本是一多情种子,只是在这父母双亡的悲伤场合下,哪还有心去谈情说爱,闻言叹了口气道:“小生……”忽然觉得这称呼不妥即刻改过道:“小弟姓石名继志,继乃继续之继,志就是志气的志!”

  程友雪一面听,一面在手心里写了一遍,点点头道:“知道了!”接着一笑问石继志道:“你问我名字干什么?我可不愿叫人家谢我……以后再告诉你好了!”

  石继志此时内心真比刀割还难受,一心惦念着父母的遗体,闻言虽觉这女孩言下透着无限情意,可是此时也只有装糊涂。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还请姐姐在此少待,小弟这就回去,将我父母遗体归置一下……”

  少女闻言皱眉道:“按理这是你的一番孝心,我可不能说什么。只是现在不知那湘中八丑到底走了没有,你一个文弱书生此去实在是不大妥当,令亲遗体,我已用白单子盖好了,我看还是等天亮了,先去官府,会同差人共同处理,这样较好,不知你意如何?”

  石继志一听,的确这话很有道理,不由眼圈一红,强自忍泣,咬牙切齿道:“姐姐可知道湘中八丑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家与他们到底有何深仇大怨?居然忍心下此毒手!可怜我父母一生行善……竟落得如此下场!此仇不报,我石继志真枉为人也!”

  程友雪闻言,注视着石继志,见这年轻人处处都显着英秀挺拔,器宇不凡,心想可惜他满腹经文,竟然对武技一窍不通,便叹道:

  “这湘中八丑乃两湖有名巨盗,虽然武技并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他们都脐身排教。这排教在两湖水上、陆地都有极大的势力,别说普通人不敢惹他们;即使是地方上官府,对他们也是谈虎色变。这还罢了,尤其他们那总教主一指魔莫小苍,年虽古稀,却有一身惊人的绝技,听说是幼受异人传授,江湖上提他起来,没有不怕的。听我师父说这莫小苍,表面虽是开帮立教的正经教会,暗里却操着不法的买卖,党羽遍地。只要打探出哪里有大富人,或是珠宝商旅,定不轻易放过,同时一下手绝不留一活口,真是狠毒已极。虽然大家都知道是他们所为,可是一来无切实证据,再说也实在不敢招惹他们,也许这样就愈发放纵了他们,居然敢在这洞庭附近对石老先生下此毒手,真令人发指。别说是你这父母深仇不可不报,就连小妹我日后如遇上了他们任何一人,也决不轻易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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