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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他猛然往地上一跪,抖声道:“老先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奇人,你老人家定是一个隐姓埋名的武林怪杰,你收我做徒弟吧!”

  洗老猛然一惊,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连道:“哎哟!你快起来!快起来!”

  照夕流泪道:“你老人家一定得收下我!”

  洗老白眉一皱道:“谁告诉你我会武功?我……我只是个老酸丁,连棍子也提不动呀!你叫我收下你,收你干什么呀?”

  照夕见他居然还不承认,当时想起自己可能又落了空,不由一时呆住了。

  他紧紧地咬着自己嘴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可是他仍然跪着没有起来。

  洗老这时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长叹了一声,道:“再说,你一个念书人,有这么好的学问已经够了,还要学什么武功?”

  照夕一听,顿时破涕为笑,因为洗老这句话,已似乎说明了,他是会武的了。

  当时不由连连叩头道:“你老人家不知道,我是自幼就想习武,只是被父亲管着读书。如今我留信而出,遍访名师,非要学成一身绝技不可。”

  洗老皱眉道:“可是,你怎么会找上了我呢?我一个老人,头上也没有写着字,谁说我会武呀?”

  照夕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笑了,他眨着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老人家定是会武;而且还是江湖侠隐之流。”

  洗老呵呵大笑道:“你是剑侠小说看多了。”

  他走过去,用力把照夕搀了起来,一面道:“孩子,起来吧!不要胡思乱想啦!”

  说也奇怪,照夕这么重的身子,洗老人这么随便一搀,竟自站了起来。

  就在照夕惊怔之间,洗老却已走出房子去了,管照夕这一霎,反倒是一阵惊喜,他淌着泪想道:“果然不错,他是一个异人,我没有看错。”

  想着转过了身,却见洗老已进了他自己的房中,门也关上了。

  照夕对着门怔了一阵子,心说:“你别想叫我中途而退,我是守定你了,非拜你为师不可!”

  想着把脸上泪擦了擦,一个人靠着门暗暗道:“方才他自己说的,他每天起得比我还早,这就对了,练功夫的人,都是早起的。我明天半夜就起来,我等着他起来,跟着他,倒要看看他去哪里,或是练什么功夫。只要给我发现了,他就是赖也没有法子赖了。”

  这么一想,觉得很有道理,当时也就安心了。

  他注意到,那洗老,竟是整整一天没有出门,照夕看着他紧闭着的两扇小门,心说:“为什么他们有本事的人,偏要如此的装伪,这多不自然呀!”

  想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脑子里这时极乱,他想到了北京城的父母,又想到了江雪勤……他想道:“他们也许认为我现在早已学了武艺,谁知我却连门还未入呢。”

  这么一想,心中不禁有些难受,可是转念一想,眼前这洗老,定是一个极不平凡的人,他所以不敢答应自己,定是对我还有很多不放心的地方,要慢慢观察我。我却不可就此懈怠,否则才真是前功尽弃了。

  晚上他早早的上床了,明天要早起,一定要窥出一些端倪来。

  这时对门琅琅的读书声,又传了过来,那是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一段:“……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君子安贫,达人知命,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洗老把这一段书念得有声有色,管照夕却不觉浮上了一层莫名的悲哀!

  虽然,他并不如这段书中所形容之凄惨;可是自己弧身一人,千里迢迢来此,如今一事无成,思前想后,也不禁有些伤感了。

  管照夕在他琅琅的书声里,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是大黑着呢,他已轻轻地穿上了衣服,隔窗子向对面望去,果见洗老窗前亮着豆大的一点灯光。

  管照夕心中一动,暗忖:“糟了!莫非他已经起来了?”

  想着正要出去查看一下,却听“吱”一声,门开处,现出了洗老瘦高的影子。

  照夕见他穿着一身短马褂,也没罩长衫,他手中提着一个黑布口袋,光着头也没戴帽子,出门之后先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然后,轻轻把门带了上,慢慢踱了出来。

  照夕忙退了几步,其实洗老也看不见他,然而他却有些作贼心虚。

  过了一小会儿,他再趴在窗上看,却见洗老已顺着门前的小路走了下去。

  管照夕生恐他走远了追不上,忙跟了出来,远远地缀着他,就见洗老由一条极小的路绕向了山坡,照夕也忙跟随了上去。

  当他才走到山岔口的时候,却见洗老已经上了十丈有余,管照夕心惊道:“好快的身法!”

  这时天仍然很黑,尤其是夜里的小雨,草上水还没干,照夕走了一路,两只裤腿全湿透了,再加上衣服又穿得少,可真是有些冷得吃不住。

  可是眼前那洗老,却是十分疾劲,他爬上了一个山坡,像是没事一般。

  这时他走向一片平地,就把身子站住了,照夕见他放下了手中的包裹,长长地吸着气。可是面部却是朝着东方,也正是朝着照夕这面。

  如此一来,照夕只得把身子蹲着不敢动了。

  却见洗老吸了几口气之后,身形半蹲了下去,由他喉中发出呼呼的喘息之声,这种声音初听来还不十分吃惊,可是数十喘之后,声如豹啸,四周都有了回声,管照夕不由吓得脸都白了。心说:“我的天!这是什么玩艺?哪有这么练功夫的!”

  正自惊异之间,却见洗老慢慢把声音放小了;而且一双眸子,微微闭了起来。

  可是却由他那微闭的眸子之中,射出了凌人的精光,照夕吓得忙把头低下,他心中这一霎时,真是欣喜欲狂,差一点儿叫出声来。只是他还想更清楚一下洗老的功夫,所以借着长长的草,把脸遮住,只由草缝中向外面看。

  这时洗老已站好身子,背着手,在那里走了一转,忽见他弯腰,把放在地上的那个黑口袋捡了起来,照夕就更注意了。

  洗老很快的由袋中抽出了一口长剑,方要拧把抽出剑刃,忽然他怔了一下,又把宝剑收回到了袋中。

  照夕见他把剑一放回,就知不妙,忙把身子向下一蹲,不想才一蹲下身子,就听得洗老叱了声:“是谁?”

  管照夕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当时哪还敢多耽误,猛然回头就跑,不想才一举步,就觉得头上一股疾风掠过,照夕吓得口中叫了声:“啊哟!”

  再一抬头,那洗老已满面怒容的站在了自己身前,照夕不由觉得腿一软,顿时就坐了下来。

  洗老嘿嘿冷笑了几声道:“管照夕,你的胆子可是愈来愈大了!”

  照夕不由吓得抖声道:“老先生……我没有看见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

  可是此时洗老的态度,和平常就大大不一样了,他眸子里射出两股逼人的奇光,直看得管照夕全身籁籁颤抖。

  他嘿嘿笑了几声,冷冷地道:“可知我生平最忌讳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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