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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他們二者之間必然借著那根細細的釣線的橋樑,互相較量起功力來了。

  瞬息之間,秦漁己漲紅了臉,他必然已施展出全身的功力來抗拒對方釣竿上的奇大的力道。相形之下,他早已不支,只是身為一堂堂主,顏面攸關,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認輸,這麼一來,就為他自己帶來了更大的痛苦。

  黃衣釣者漸漸抬高了他的手,手上釣竿在他加諸的巨大力道之下,變成了一張弓的形狀。

  風雷手秦漁身子忽然起了一陣子戰慄,黃荳大小般的汗珠子,一顆顆由他臉上滾落下來。驀地,隨著黃衣釣者振臂揚起的那根釣竿,風雷手秦漁整個的身子,活似一條大魚般的凌空彈飛直起,忽悠悠足飛起了兩三丈高下,才又霍然重重摔落下來。

  饒是風雷手秦漁這樣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經不住這等巨力的重摔,登時雙籃出手,整個人在地上一連翻了幾個滾兒,才勉強躍身站起。

  颼!颼!兩條疾勁的人影,相繼縱落面前,現出了黃效平、李威兩名弟子。

  不知何時,那艘金漆大船已馳到了近前,兩名弟子正是由船上躍下,相繼奔向秦漁身前。

  風雷手秦漁身上已多處掛彩,過份的驚嚇,使得他面白如紙,一時真有點張惶失措,在兩名弟子扶持下,他簡直無以自處。

  這一手飛竿釣人,如非郭彩綾親眼看見,她是萬萬也難以想像的,從而也就證實了這個黃衣釣者,果然身負有罕世難能的功力。

  郭彩綾不自覺的看直了眼,猛可裡迎面清風一陣,那個高大體魄,意態昂然的黃衣釣者,已經站在了她面前。

  郭彩綾心中一震,只覺得在對方這等超然神威之下,自己彷彿變得極為渺小,渺小得微不足道。

  四隻眼睛對看之下,郭彩綾忽然有所警覺的點了下頭,吶吶道:「你——謝謝你。」

  黃衣釣者銳利的目光,緩緩自現場每一個人面前掠過,凡是為他目光掃過的人,均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最後這兩道目光,才又落在彩綾身上。

  郭彩綾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因為對方直到現在為止,還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並不能因為他的出手,就判定他是自己這一邊的。

  「你——」郭彩綾幾乎有點害怕了:「你到底是誰?你要幹什麼?」

  黃衣釣者看著她徐徐地點了一下頭,抬起一隻手來,向著一旁指了一下。

  郭彩綾順其手指處看去,忽然發覺到自己騎來的那匹愛馬黑水仙,遠遠的拴在那邊林子裡。

  她忽然明白了:「你是要我走麼?」

  黃衣釣者黯然點了點頭,郭彩綾這才把對方看了個清楚。

  濃眉大眼,鼻正口方,約莫三十五六的年歲,可能還要大一點,在他廣厚的下顎上,衍生著一叢短而密的胡髭,根根見肉。這等神威的相貌,似乎只有在歷代帝王的畫像,或是那類自古以來武將的相譜上才得看見。在他身邊,從而使得你感到一種神威不可侵犯的拘束之感。

  他雖然沒有說一句話,然而這個手勢,也已明顯的表露了他心裡的意思,那意思是要郭彩綾趕快離開。

  金漆大船就在眼前泊岸,船上軟簾深垂,除了李、黃二弟子之外,另有四名年輕弟子侍立在船舷兩側,實在難以想像這金漆大座舟之內,除了載有內四堂的兩位堂主之外,另外還有什麼聲名顯赫的人物。

  黃衣釣者的示意,不禁使得郭彩綾心裡怦然一驚。只是在道義上來說,自己惹了這等大禍,卻要對方一個陌生人來為自己擔待,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你——你不走麼?」半天,郭彩綾才說了這麼一句。

  黃衣釣者搖搖頭,面色越加的冷峻,似乎對於郭彩綾未能即刻遵命而去,已經感覺到不快,他再次的指了一下那匹馬,用力的揮了一下手。

  郭彩綾怪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道:「好吧,大恩不言謝,我看我在這裡,實在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不過,最起碼,你也應該把你的大名告訴我,也好使我——」話還沒說完,黃衣人已用他神威的目光制止了她下面的話,並且第三次的揮手令去。

  郭彩綾心裡是說不出的納悶兒:「奇怪,他難道是個啞巴?怎麼不說話呢?」

  心裡想著,由不住更加注意的向對方打量不已,然而即使他真的是啞巴,也萬萬不能由外表上觀察出來的。

  黃衣釣者冷峻的目光,簡直使得她無法抗拒。

  「好吧,」郭彩綾悻悻地說道:「既然你不肯把名字留給我,也就算了——反正我心裡記著你的這份恩惠就是了!我叫郭彩綾,家住興隆山,白馬山莊——以後有機會,歡迎你來玩!」

  黃衣釣者原在憤怒之中,然而當他聽到對方報名「郭彩綾」以及道及住處時,顯然臉上現出了一片驚異,那雙眸子裡由不住泛出一片異采,宛若思及故人那般的充滿了喜悅。然而畢竟他大異凡俗,長久的修為,早已使他不驚於任何世俗,一顆皎皎赤心,確能包容天底下任何人與人之間一切人事困擾。面對著這個他顯然希望能見到的女孩子,他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他已明白對方的心意,然後再次揮手令去。

  郭彩綾確實也不能再說什麼了,當下,她點點頭向對方告別,隨即大大方方轉過身子來,向著那邊樹林子走去。

  現場各人,目睹著這一切,內心都不無憤慨——當著宇內二十四令內堂兩位堂主的面,如果真要聽令郭彩綾就此而去,一旦事傳江湖,那可真成笑話了。

  「慢著!」隨著歐陽不平嘴裡的一聲輕呼,這位職掌宇內二十四令內堂的堂主聲出人現,只是一閃,已攔在了彩綾身前:「姑娘,你還不能走。」

  一面說著,這位外貌恂恂儒者風範的歐陽堂主,倏地臉上罩上了一層青霜,那雙深邃的眸子卻直直地視向一旁的黃衣釣者:「閣下武功當世罕見,的確是高明之至!」歐陽不平雙手抱了一下拳:「這位姑娘傷斃了敝幫多人,守著敝幫大門口,要想就此一走,祇怕沒有這麼容易。請閣下賞在下薄面,暫時置身事外,容在下先拿了這個肇事的姑娘之後,再與閣下全義論交,怎麼樣?」

  黃衣釣者就在歐陽不平橫身攔阻的一刻,臉上倏地罩起了一片怒容,等到歐陽不平發話完了之後,他才搖一下頭,表示不同意對方的說法。

  是時,另一面的風雷手秦漁,已拾起了一雙跨虎籃,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他雖然被對方釣竿重重地摔了一下,到底沒有傷了筋骨,少事調息之後,自信仍有再戰之力,就這麼敗下陣來,那可真是王八現眼,他自信敵不過那個黃衣釣者,可是若能將郭彩綾搶到手裡,未始不是一件好事。腦子裡一經觸及,身子快速一個旋轉,已撲向彩綾的身邊,怒聲道:「歐陽堂主,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先對付他一陣,且容我先把這個丫頭擒到手裡再說。」

  輕鬆的一句話,即把那個燙手的熱山竿扔到了歐陽不平手裡,歐陽不平當然也不是傻子,可是他心裡卻另有打算,偷眼向泊在一旁的那艘金漆大船瞄了一眼。

  這一眼卻帶給了他無比信心,因為他相信即使船裡的那個人涵養再好,可是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絕不會逃過他的眼睛,最終他也必將會被捲入這個漩渦裡面,那就正合了自己的心意有了這個念頭,他才敢再次捋黃衣釣者的虎胡。

  風雷手秦漁話聲一完,不待歐陽不平出聲應諾,當下雙籃一舉,腳下一上步,已向郭彩綾身前襲過去。

  郭彩綾原本就覺得這麼走怪不好意思的,秦漁既然橫加攔阻,正好合了她的心意,當下長劍一挺,就要迎上前去,不意就在此俄頃之間,眼前黃衣一閃,有如飛雲一片,那個身材高大,意態軒昂的黃衣釣者,已介於二者之間。風雷手秦漁萬萬料想不到,居然第二次遭遇到了他,心中一急,大吼一聲,兩隻跨虎籃交叉著直向對方身上揮去。

  黃衣釣者這一次卻是空著兩隻手,連那個長竿也沒拿著,面迎著風雷手秦漁的兩隻跨虎籃,他猝出右手,腳下微微向前踏進一步,又是極其隨便自然的一招。

  風雷手秦漁此生遭遇過無數高人奇士,然而確信沒有一人的出手與對方這個黃衣釣者相彷彿,從而也就拿不出一套能夠自信制勝對方的戰略,隨著黃衣釣者的掌勢,他腳下一陣子踉蹌,蹬蹬蹬一連後退了好幾步,只覺得對方黃衣釣者手掌上凝聚萬鈞巨力,隨著他前進的那一步,更是含蓄著極其神秘的威力,如果不趕快退後,接下去的一招,將使他無法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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