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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司空遠道:「黃習孔的話未必可信,你不妨伸量伸量他,要是不值得抬舉,我們也就省得再麻煩了!」

  馮同一笑道:「這還要當家的關照嗎,屬下也就是這麼一個意思。」說著他招了一下手,即由一個小夥計帶領著他來到了西院裡。

  西跨院搭著一個天棚,姓齊的那個客人就住在第一房間子裡。

  小夥計同著馮同一路走過來,老遠就看見第一號房間房門大敞,那個姓齊的客人正叉著兩條腿,坐在門口晒太陽,臉上遮著一塊布巾,一副閑極無聊的樣子。

  那帶路的小店伙站住腳,向著姓齊的,指了一下,齜著牙笑道:「呶,那不就是齊爺嗎!」

  馮同點點頭,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你走吧。」

  小夥計退開之後,馮同獨自個慢慢晃了過去。他一直走到了姓齊的座椅正前站定,打量著對方這個坐象,心裡禁不住想笑。當下,他咳了一聲,道:「齊朋友你好愜意呀!」

  姓齊的鼻子裡哼了一聲,抬起了一隻手,把臉上布巾抓下來。

  馮同乍然看見了對方那張臉,由不住嚇了一跳,呆了一下,才陪笑著抱了一下拳道:「請恕冒昧,足下大概就是齊天恨齊朋友吧!」

  姓齊的冷笑道:「你怎麼認識我?對不起,我看著你卻是眼生得很。」說著,側過身子來,又把那塊布巾蓋在臉上。

  天狗星馮同心裡老大的不高興,強壓著心裡的那份不自在,嘿嘿笑了一聲,道:「齊朋友當然是不認識在下,只是在下對於朋友你卻是聽說過。」

  那人哼了一聲道:「說說看!」

  馮同心裡那份不自在就更別提了,只是他胸有成竹,既有二莊主的關照,他樂得要拿出幾分顏色來要對方瞧瞧。當下乾笑著道:「齊朋友,昨晚上,你在小涼州露的那一手兒,可真有兩下子,真有你的!」

  姓齊的冷笑道:「昨天晚上我可沒有看見你。」

  馮同乾咳了一聲又道:「當然,在下昨天晚上原本就沒出去。」他一面說,一面分出一隻腳來,勾住了對方坐下的那根椅子腿兒,忽然用力的往後一拉。

  在他想來,對方即使是身上有些功夫,在此不經意的情況下,也必然勢難顧及,出醜在所難免,那裡想到這一勾之下,那椅子腿兒,居然重有萬鈞,不要說倒了,簡直連動也不曾動一下。馮同一驚之下,這才知道敢情這個主兒太不簡單,當下不動聲色地把伸出的腿又收了回來。

  姓齊的像是沒事人兒似的,慢吞吞地道:「還沒請教貴姓。」

  「這個——在下姓馮,馮同。」

  「馮兄有什麼事麼?」

  「嘿嘿——」馮同低笑了兩聲,心裡充滿了怒火:「齊朋友莫非忘了昨天晚上交待的話了!」

  「我交待了什麼話?」他仍然保持著方纔的樣子,甚至於連臉上的那塊布都不拿下來。

  「齊朋友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馮同冷笑著道:「如果那個傳話的人沒有說錯,閣下好像有意要為金寶齋打抱不平,有這檔子事沒有?」

  姓齊的哼了一聲道:「不錯,有這麼檔子事。」

  馮同嘿嘿笑道:「那麼在下就是為這檔子事兒來的。」

  姓齊的冷冷地道:「司空遠來了?」

  在這裡敢直呼司空遠其名的,絕無僅有。也就是這三個字,把馮同的怒火拉到了頂尖兒:「不錯,咱們二莊主來了。」

  「二莊主?」姓齊的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就手把臉上的那塊布拉了下來:「你是說司空遠已經來了?」

  馮同已有足夠的理由下手教訓對方了:「不錯!」馮同道:「就在門外。」

  「怎麼不進來?」姓齊的身子又靠了下去,一副託大模樣。

  馮同忍無可忍的道:「想見二莊主可也沒這麼簡單,齊朋友你大言包攬金寶齋的安危,想必手底下一定有過人的功夫,在下實在有點不敢相信!」

  姓齊的冷冷地道:「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樑山,齊某人說出來的話,向來都是不打折扣的!」

  「這個——」馮同的一雙手,由於力道聚結過久的結果,微微顯得顫抖:「馮某人不才,倒想要見識一下齊兄你的那身真功夫。」

  「你?」姓齊的一雙眸子,這才緩緩地移向馮同的臉上。

  馮同退後一步,冷笑道:「怎麼,齊朋友!你願意賜教麼?」

  姓齊的微微搖頭道:「你還不配。如果你的主子司空遠有心要伸量一下我的能耐,就應該由他自己來,打發一個奴才,能有多大的本事!我看你還差的遠。」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揮著手道:「去吧,叫司空遠來。」

  馮同實在忍不住,雙手伸收之下,全身骨節,發出了一陣子清脆的串響:「姓齊的,你站起來。」

  姓齊的仍然坐在那裡:「我已經說過了,你不配。一定要出手,不妨你就試試看!站起來?我看那就不必了。」

  馮同心裡咒著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你是狗眼看人低,我站著要是連坐著的人也打不過,我這一身功夫算是白學了,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其實他又那裡知道,對方這個姓齊的更是存心想要激他出手,安心想要給他一個厲害。

  馮同一念即生,嘴裡怒叱了一聲,足尖一點,施了一個虎撲之勢,疾若旋風般地已把身子襲了過來。他決心要給這個姓齊的一個厲害,是以,身子一撲近,二話不說,施展出全身勁道,陡地一拳直向著對方臉上打了過去。

  馮同既為白馬山莊最得力的十二名弟子之一,武功當然有些根底,這一拳他施展的是「獨臂螳螂」,明是照顧對方面門,其實連對方咽喉、前胸等處部位,也無不在威脅之中。

  一股疾勁的力道,夾著一團拳影,猛可裡向著姓齊的面門打到。馮同還有一個如意的想法,只要這個姓齊的略有閃動,他另一隻手的一式琵琶手,也必將毫不遲疑的揮出去,對方是萬萬閃躲不開。

  他分明是吃定了對方是坐著,無論如何也不易閃躲,卻是萬萬不曾想到,對方根本就沒有要閃躲的意思。就在他一拳揮出的當兒,猛可裡一股眨骨的冰寒氣息,陡地由對方身上逼出來,這還不足為奇,奇的是隨著那股冰寒氣息之後,就像是有一面無形的彈力軟罩,陡然罩住了自己全身上下。

  馮同這一拳距離對方那張臉,眼看著只差半尺光景,竟似忽然打在了一個鬆軟的氣墊上一般,非但是運施不出半點力道,竟連原有的力道,也在接觸的一剎那間,化解了一個乾淨。

  情形更不止如此。等到馮同一驚之下,想要用力的收回那隻拳頭時,才忽然發覺到,自己這隻拳頭,像是陷到了泥沼裡的一隻腳,居然收不回來。大驚之下,他左手施展出十分的勁力,直向著姓齊的前胸插下去。

  情形是一般無二。這隻左手更不比那隻右手好,反而情形更糟!由於他用力過猛,幾乎連整個大臂也陷了進去。一股透體的奇寒,電也似的傳遍了他全身上下,那看不見的冰寒氣罩,更似有無比的收力,緊緊把他身軀用力的吸住,使得他足下頓時失卻了重心,整個身子向前倒了下去。

  馮同雖然說不上有什麼了不起的武功,可是卻稱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像眼前這種怪功,不要說看,他真是聽也沒有聽過。這陣子冰寒貶骨的痛苦,可真是馮同自出娘胎以來從來也沒有受過的,一剎那,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似凝結住了。

  馮同發出了淒厲的一聲驚叫,眼看就要昏死過去,這才見坐著的那個姓齊的,右手平空揮了一下,冷叱一聲道:「去。」

  那股冰寒貶骨的無形力道,霍地向回一收,隨著對方右手的揮勢,一股強大的勁風,疾捲而出,馮同那裡當受得住,為這股子強勁的力道倏地捲出,足足摔出了丈許以外,噗通跌倒在地。

  這一下子摔得可是不輕,幸好,斜刺裡伸出了一隻手,不偏不倚地正好抓住了馮同的一隻胳膊,往上一提,就把他給提了起來,否則馮同還要摔得重些。

  驚魂甫定,一打量來人,由不住臉上一陣子發熱,無限窘迫的低喚了聲:「二莊主來了!」

  一提金司空遠,面上表情很不自然。所謂打狗看主人,自己手下丟人現眼,連帶著他也臉上無光。「沒有用的東西,下去!」

  馮同一聲不吭地轉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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