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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是——」費老頭身子雖不能動,尚還能出聲發話,當此要命關頭,那裡還敢恃強,禁不住連口討饒起來:「大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是誰要你這麼做的?你說了,我就放過你,要不然,哼!姓費的,你可得小心著我的——」

  「是——不是,」費老頭上下兩片牙關打顫:「老夫只是給小姐取穴和血,大小姐您——錯怪了我。」

  「哼!還想胡說!」一面說,她手下加了些勁道,費老頭登時全身麻軟,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先廢了你這隻手!」邊說邊自運勁,費老頭頓時就覺出那只手腕上像是加了一面鋼箍,在對方五指著力之下,他那隻手腕子毫無疑問地隨時都將會折斷。

  費老頭殺豬也似的叫了起來:「大小姐饒命,我說——我說——」

  郭彩綾身子向後倚了一下,她那隻緊抓在對方腕脈上的手絲毫也不放鬆,費老頭身子被她拖得前進了尺許。「你快說!」郭彩綾那雙眼睛瞪得極大:「是李快刀,還是劉二枴子?」

  「是李——」費老頭全身顫抖著:「他們兩個都有份兒!」

  「好呀,」郭彩綾心裡狠狠地說著:「姓李的,姓劉的,居然竟敢乘人之危,看我饒得了你們!」

  費老頭見她聽後一直在發獃,只以為她是怕了李快刀,當下吶吶道:「大——小姐,李大掌櫃的可不是好惹的呀,他命令我這樣做,我敢不從命嗎——大小姐,您開恩放了我吧!」

  「沒這麼容易的事情!」郭彩綾冷冷笑了一下,她雖然病勢不輕,可是那種鋒凌的俠女氣質,卻實在令人打心眼兒裡畏懼。

  費老頭要是能彎腰早就磕頭了,心裡一害怕,眼淚鼻涕交相涕泗不已。

  郭彩綾打量著他道:「你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害我?」

  費老頭顫慄著道:「這個我——我不知道,聽說徐七爺身子被一個姓卓的相公給廢了——而那個卓相公卻是與大小姐你是一路的!」

  郭彩綾冷冷地道:「所以你們就下這個毒手?」

  「不是我——」費老頭眼淚汪汪地道:「老夫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小姐下這個手,可是劉二當家的傳達李大當家的命令,說是我要不這麼做,就要殺老夫全家大小。」說著,竟自嗚咽著痛泣起來。

  郭彩綾不覺緩緩地鬆開了緊抓住他的那隻手,費老頭猝然間血脈流通,嘴裡「啊唷!」一聲,跌倒在地,在地上翻了個骨碌,他緩緩地站起來,才知道身上的穴脈已經通行無阻,心裡好不慶幸,忍不住連連向著郭彩綾打躬作揖,連口道謝不迭。

  郭彩綾看著他冷笑道:「李快刀和劉二枴子這麼做,是自尋死路,我不會饒過他們的。倒是你身為濟世活人的一個大夫,卻也這般昧卻良知,助紂為虐,實在可恨的很,我原想殺了你——」

  費老頭嚇得怪叫一聲,回身就跑,才跑了一步,就聽得身後的郭彩綾一聲嬌叱道:「你敢,回來!」費老頭頓時背上就像是著了一把鋼鉤般的疼痛,身子被硬拉了回來,噗通一聲又摔倒在地上。他鬼叫了一聲,回身再看床上的郭彩綾,依然是坐在床上原處未動,方纔那一抓之力,顯然是凌空虛探,這等功力費老頭不要說是眼見身受,簡直就不曾聽過,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全身抖成了一片。「大小姐——饒命——」

  「饒了你也太便宜了,我要在你身上留點記號,叫你以後再也不敢存害人之心!」

  費老頭一時磕頭如搗蒜,還想再出聲討饒,不意話還不曾說上一句,即見床上的郭彩綾陡然間向外探出右手,空中就像是猝然間響起了尖銳的一聲哨音。

  費老頭啊唷一聲跌倒在地,疼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才抖顫顫坐起來,一張臉已成了豬肝顏色,再看他一隻左手大臂,齊著骨環處已脫開下來。

  這種分筋錯骨手的施展,即使肉掌相加,也是不易,更遑論隔空出手。郭彩綾似乎心怨他的歹毒,才會施展這種重手法,掌勁裡暗含著她苦練經年的素手功,掌勢吞吐之間,已把費老頭左肩銜環骨節完全震碎,只是仍保留著血氣相通,即使他能找到一流的接骨聖手,也休想再能還原接上,費老頭這隻左手大臂,至此可謂之完全報廢了。

  費老頭在一陣鑽心奇痛之後,差一點昏了過去,左面肩頭頓時由於充血的結果,腫起了老大的一塊,只把身子倚在壁角裡,不迭口地唉唷起來。

  郭彩綾冷笑著道:「這就是你意欲害人的下場。站起來,跟著我走!」

  費老頭那裡還敢不依,當時捧著半邊身子,抖顫顫地站起來:「大小姐——去那裡?」

  「帶我找李快刀他們去!」一面說,郭彩綾隨手拿起了披風,冷笑道:「你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著,走!」費老頭那裡還敢不依,當下唯唯稱是。

  開了門,費前郭後,二人走出了客棧,來到了通向前面酒樓的那條廊道。

  費老頭剛想回身,郭彩綾道:「不許回頭,走你的!」

  二人一直穿過了這道廊子,來到了通向酒樓的一扇內門,一個小夥計乍然看見,回身拔腿就跑,想去通風報訊,郭彩綾右手輕揮,發出了一粒鐵蓮子,「噗!」一聲,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名夥計背後志堂穴上,那個小夥計頓時就定住身子動彈不得。

  費老頭嚇得愕了一下,這才知道對方非但是一身武功精湛之極,即是對於人身穴路,也拿捏得遠比自己更為清楚得很,觀諸對方這一手暗器打穴手法,簡直既精又準。令人嘆為觀止。彩綾這時看上去,卻掩不住那種俠女姿態。

  二人踏進了酒樓的側門,費老頭嚇得全身直打哆嗦,道:「大小姐——我——您就饒了我吧!」

  彩綾道:「劉二枴子在這裡?」

  「是——是,就在前面招呼生意。大小姐——」

  彩綾揮手道:「你去吧,沒你的事了!」費老頭連連稱是,歪著身子一溜煙似的跑了。

  郭彩綾把一襲火紅的斗篷甩向後頸,緊緊咬著一口銀牙,她知道一場激鬥在所難免,隨即強行提起一口真氣,大步向前廳闖進去。

  這裡似乎已於事先得到了消息,她身經之處,人人驚慌迴避,紛紛奪門而出。

  只見一雙大漢陡地由通向前廳的門內撲出來,二人一高一矮,卻是一般的粗壯有力。高個子手上提著一把連鞘的長劍,矮子卻反手掄著一條包鐵的長板凳。兩個人甫一進來,正和郭彩綾來了一個照臉兒,頓時拉開架式,攔住了彩綾的去路。

  高個子嘿嘿一笑,抱劍道:「郭大小姐,我們久仰你的大名,可是這裡是寶雞,可不是大小姐你撒野的地方,快些回去,養你的病去吧!」

  矮個子身子向下一矮,把一條包鐵板凳豎舉在天上,顯然這個人練的是板凳功,這條包鐵板凳也就是他拿來對付敵人的兵器。

  兩個人四隻眼睛,是那麼驚懼卻又恃強地注視著她,他們焉能不知道這位有「玉面觀音」之稱姑娘的厲害,只是一來是奉命卻敵,再者卻欺負對方病勢在身。

  面對著他們的郭彩綾,那裡會把這兩個人看在眼睛裡?她後退一步,一隻手扶著門柱,那張秀麗絕塵的臉上現出了一片殺機:「你們兩個也想死麼?快點閃開,要不然我一出手,你們必死無疑!」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似乎有點兒心悸。高個子向矮個子施了個眼色,後者忽然暴喝一聲,猛地向前一個閃身,手上的包鐵板凳陡地掄起來,摟頭蓋頂的,直向彩綾當頭猛砸了下來。矮個子這一手板凳功顯然很有幾分功力,尺把寬的包鐵板凳上夾足了勁風,只聽得呼地一聲,泰山壓頂般的猛力打下,他的身手更不止如此,腳下向前挺進一步,左手霍地向外抖出,手上卻又持著一把尺許長的匕首,寒光一閃,直向郭彩綾當胸刺來。這一手盤上刺下,施展得極為狠毒,猝然出手,更令人防不勝防。

  原來這一個矮子姓常名山,外號人稱「鐵板凳」,二十四路板凳功,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也就是靠著這一手功夫,才蒙得這裡的大當家的李快刀特別看重,優於禮待,成了紅水晶門下的清客之一。

  和他同行的那個高個頭,姓許名海,也有個厲害動聽的外號,人稱「喪門劍」。

  兩個人平素養尊處優,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今天可是派上了用場,一聽招呼講打,馬上就披掛出陣,原以為只是尋常打鬥,臨到頭上,才知道對頭人物敢情竟是名震西北的玉觀音郭彩綾。聆聽之下,不禁嚇了個忘魂喪膽,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卻也只有硬著頭皮上陣,心裡多少還存著萬幸的打算,幻想著對方不如傳說中的厲害,更欺侮對方是在病中功力多少要打上一個折扣。有了這兩種想法,他二人才會猝起發難。

  鐵板凳常山這一招兩式打法,還有個名堂,喚作「盤頭插花」。招勢一經撒出去,真是既快又狠,常山心知對方的厲害,這一手功夫更是用盡了力道,隨著他的一聲暴喝,上砸下刺,矮壯的身軀配合的招手!硬生生地貼了上去,這種打法真稱得上是玩命。他是存心拼命,對方那個標緻的姑娘可是並不怎麼當他是一回事。

  只見她左手輕起,纖纖玉指作了個寶塔形狀的向上一托,已經托住了對方勁猛力足的板凳。這一剎那,常山左手的那口尖刀,夾著一股白森森的寒光已經兜心刺到。郭彩綾冷哼一聲,左手二指輕輕一捏,已夾住了對方的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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