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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劉二枴子挑了挑眉毛,眼珠子瞪得滾圓滾圓的,他原本就一肚子的不高興,想不到忽然會來了這麼個耍橫的姑娘家,這口氣他焉能忍得下去。

  拄著他的枴子,冷冷哼了幾聲,卻轉向身邊一個叫馬三的夥計說道:「把這位姑娘給請出去,她不是吃飯來的,是來找麻煩的!」

  馬三這小子,人高體大,最愛人前稱能,自對方那個黑衣少女一進門,他就看直了眼,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美的女人。聽了二當家的話,他樂得上前搭訕。當下高高的應了一聲,嬉皮笑臉的一直來到了黑衣女跟前,哈了一下腰道:「大小姐,您請吧!」

  黑衣少女冷冷笑了笑,說道:「怪不得我聽人說李快刀仗勢欺人,還說你們這紅水晶做的是吃人喝血的買賣,今天一看,果然不錯。」說到這裡,她眼睛逼向劉二興道:「你大概就是那個叫劉二枴子的人吧!」

  劉二興登時臉上一陣子發脹。他也跟李快刀一樣,最忌諱人家稱呼他這個不大雅觀的外號,被人家指著鼻子這麼訴說,尤其被一個坤道人家這麼罵,他還是頭一回。一股兒邪火直沖腦門,劉二興用力的拄著手上的鐵枴杖道:「好大膽的丫頭,馬三,快把她給我叉出去!」

  馬三應了一聲,伸出兩隻大手,就想往人家姑娘身上抓。

  黑衣少女冷叱一聲道:「你敢!」

  馬三登時一愣。黑衣少女睛睛泛著凌芒,冷笑的看著馬三道:「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摔你個半死,不信你就試試!」

  馬三看了劉二枴子一眼,大著膽子向面前這個黑衣少女一笑,說道:「我怎麼不敢,大姑娘,你撒野,最起碼也得要看看地方,你請吧!」說著伸手向黑衣少女肩上就抓。

  不意,他的手指尚還沒有觸著對方的衣邊,就只見少女那雙蛾眉陡地向上一挑,身上的披風不過向外抖了一下,馬三嘴裡「啊唷!」叫了一聲,整個身子,就像是戲臺上玩的大扒虎一樣,噗通!摔了出去。

  這一跤摔得可真還不輕,他身子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卻又迎著了座頭上黑衣少女的凌空一掌。

  黑衣少女那隻手不過是向外虛空的按了一下,馬三的苦可就吃大了,立時就像是元寶墜地,咕嚕嚕一連翻了好幾個筋斗,只聽見碰的一聲,腦袋瓜子撞在了牆角上,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黑衣少女沒說謊,說要摔他一個半死,倒真是這個樣,只是這一手絕活兒,可就把現場十幾隻眼睛都看傻了!

  現場不乏武功高明之輩,就拿當中座頭上的那位宏福鏢局的總鏢頭鐵翅盛雄飛來說,他的功夫就很不錯,只是,當他目睹著眼前這個姑娘所施展的這一手功力時,可就禁不住打心眼兒裡佩服。雖然,他不知黑衣姑娘施展的是一種什麼功夫,卻可測知那是借力施力,屬於四兩撥千斤一類的巧妙功夫。對方少女嬌軀穩坐,舉手震衣,從容制敵,這番風采氣勢,可就更顯出了高明不凡。

  偏偏那個劉二枴子,就是看不出這個瞄頭,他早年練過幾手功夫,兩隻膀臂,由於長年拄著枴子,更有千斤之力。當著這麼多人面前,這個臉他可是丟不起,嘴裡怪叫了一聲:「好個丫頭!」

  別看他一條腿不十分得勁,可是卻絲毫不礙他動手過招,隨著這聲怒吼,他身子向前一縱,霍地來了一個虎撲之勢,風也似的已撲到了少女座前,右手鐵杖,突地掄起,使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黑衣少女當頭猛力打了下來。

  看到這裡,現場各人俱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陣子驚呼,劉二枴子這副樣子簡直是想要對方的命!

  眼看著這隻鐵枴杖幾幾乎已經落在了黑衣少女的頭上,其間距離,不容毫髮。就在這一刻,那根生鐵杖,忽地跳了起來,就像是擊打在一個氣墊上,那隻鐵杖足足彈起尺把高下。

  黑衣少女身子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態,只是面冷如霜,就在對方鐵杖彈起的一刻,她的一隻纖纖細手,同時遞出,噗的一把,正好抓住對方彈起的那隻鐵杖的杖身。

  頓時,手杖之間,就像是冰凍住,鐵澆上了那般的結實,紋絲不動。飯館裡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

  好戲難得!就算是花錢可也沒地方去看,要不是礙著情面,當中宏福鏢局這個座頭上,幾乎都有人叫出了好兒!

  就只見劉二興當家的一張臉,漲得紅中帶紫,活像是一個大紫茄子,全身上下更像是吃了煙袋油子那樣不停的打著哆嗦。

  相形之下,那個姑娘看上去也顯得太悠閒了。斜著那雙剪水瞳子,她那張略嫌清瘦的臉上,帶著一絲冷笑。

  艷麗、冷傲、不屑、凌厲、憔悴,那是幾種不同的氣質,揉合在一張臉上,形成一種令人心神蕩漾的神采,下意識裡呼喚著人們內心的顫慄與同情。

  劉二興像是在死命的掙奪著手裡的枴杖,卻是無論如何也奪不過來。

  那根冰鐵杖上多了姑娘白嫩纖細的一隻手,好像由此而滋生出無比的吸力,那麼有力的吸附著劉二興的身子,像是磁石引鐵,一任劉二興怎麼用力,休想掙脫得開,大顆大顆的汗珠子,順著他紫茄子般的臉上淌下來,他開始牛也似的喘哮起來。黑衣姑娘不當回事的樣子。漸漸的那隻鐵杖向下落壓下來,劉二興的另一隻手也抬起來,用兩隻手去撐著,仍然是阻擋不住,全身搖動得那麼厲害,看看這支鐵杖已將壓在了劉二興的頭頂上,卻是忽然停住。

  「你聽清楚了,我要一碗雞絲麵,要你親手給我煮好了端過來。」那個姑娘打量著他慢吞吞地道:「可不可以?」

  劉二興心裡有數,知道今天可是碰見了厲害的對頭,憑著自己天生的神力,居然接不住對方姑娘那隻纖纖玉手所傳下的力道,果真要是容對方鐵杖落下來砸在了頭上,那還得了!他那裡還敢不答應,當下連連點著頭,嘴裡慌不迭的答應著:「姑娘——開恩,手下留情——在下從命!」

  黑衣姑娘冷冷的道:「我不願在這裡湊熱鬧——你順便到後面客棧給我定下一間雅房,我要在這歇上幾天,行麼?」

  「行!行!」劉二興汗如雨下,滿口的答應著,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那隻原先盤桓在他頭頂上的鐵枴杖,改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嚇得「啊唷!」一聲,抬起頭卻又接觸到了對方那雙冷電也似的眸子:「大——小姐——你還有什麼吩咐麼?」

  「還有,你們這個地方,可有個叫『費神針』的金針大夫?」

  費神針是寶雞地面上最負盛名的針科聖手,三歲大的孩子都知道,劉二興當然知道。

  「不錯!」劉二興吶吶道:「有——在南門西頭。」

  「好!」那個姑娘表情變得溫和下來,微微點頭道:「那還得麻煩你一下,等一會得請你辛苦一趟,把他給我請來。」

  劉二興連口答應著:「是是——」心裡的那份窩囊可就不用提了。

  黑衣少女的氣似乎才略為消了一些,只是她手上那根鐵枴杖,仍然壓在對方肩膀頭上:「你們紅水晶的字號,我早就聽說了,李快刀是怎麼起家的我更清楚,做生意講究的是仁義,和氣生財,像你們這個樣子,豈是待客之道?」說到這裡,冷冷一笑,面容寒冰地道:「借你的嘴,去告訴李快刀一聲,就說要他小心一點,最好把那個叫什麼水晶琴院的妓院給我關了。」

  劉二興只覺得頭上轟地響了一下,這個不是他敢答應的。

  黑衣少女道:「還有那個賭窟,也早點收拾了,賺錢太髒!也是不人道的。」

  「是——」劉二興苦著臉道:「在下一定把姑娘這番話轉告我們東家,至於我們當家的他老人家是不是照姑娘你的話去做,那可就不知道了。」

  黑衣少女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了潔白的兩排牙齒。

  的確是美極,美的那麼動人!一剎那,每個人彷彿面對著另外的一個人,在對方黑衣少女美麗的笑靨裡,那裡看得出一點點的凌厲殺氣?給人的感覺,只是那般神秘的美,如沐春風,如潤朝陽,實在太美了!只是,那笑靨只是極短的一瞬!不及交睫的當兒,那副美麗的笑靨,卻已為另一種冰寒冷艷的氣質所取代。大家都見識過她剛纔凌厲的一面,此刻無不擔心著她翻臉無情。

  還好,這位姑娘並沒有什麼發作,她只冷冷地說道:「你只把我的話轉過去就得了,聽不聽是他的事,與你無關。我肚子餓了,你快升火下面去吧!」說到這裡輕輕由劉二興肩上把這隻鐵枴杖拿了下來,就手拋了過去。

  劉二興接過鐵杖應了一聲,緩緩地站了起來。

  黑衣姑娘冷笑道:「你可記得我關照過你的事?」

  劉二興道:「都記下了。」

  黑衣姑娘道:「還有我剛纔騎來的那匹馬,你們要好好的照顧著,它可不是一匹普通的馬,要是有了一點傷,我可是不饒你!」

  劉二興心裡那份不自在就別提了。

  少女道:「不過有一點,你可安心,給我做事的人絕不會白忙的——」黑衣姑娘說到這裡一隻手探進皮銀囊裡,隨即摸出一物,抖手丟過來道:「接著!」

  一道黃光,直襲向劉二興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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