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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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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英杰盤刀以迎,嗆啷脆響裡,方自把當頭的那截太歲鞭架住,當下的蛇藤長槍,已如飛蛇長貫的直刺過來,槍尖尚還離著甚遠,即有一股尖銳的風力直襲過來。端槍挺刺的是一個奇黑無比的短衣漢子,只憑他拈槍而刺的這一手,實已透出不凡,血紅的槍檔子炸開了一朵斗大的血花,一根長槍真有萬夫不當之勢。神武營裡看起來是什麼角色都有。 原來施槍的黑矮漢子複姓夏侯單名一個剛字,自幼生具異秉,家境亦貧,淪為市井不務正業,卻不意在一偶然機會裡,巧遇到當時有「南槍王」之稱的鐵太歲褚彪。 鐵太歲褚彪的八八六十四路太歲槍法,有獨霸天南之威,只是年紀老大卻苦無傳人。原來要練習他這路槍法的人,必須身高不足四尺,兩膀更須有千斤之力,這兩個條件如果僅覓其一,或許還不是難事,只是加在一起可就難了。 據說那位有南槍王之稱的鐵太歲褚彪,為此傷透了腦筋,那裡想到卻在無意裡遇見了夏侯剛,夏侯剛偏偏身高不足四尺,生具的神力,又是自幼失怙,未染筆墨,更不曾習武,誠然是塊「純金璞玉」。 由是深蒙褚彪器重,帶回湘南老家,將女兒許配與他,自此將一身槍法傾囊相授。 夏侯剛雖然學會了褚彪槍法,又娶得了褚女為妻,但他終是賊性難改,揮霍無度,褚彪病故之後,將一份家業揮霍殆盡,在湘南地方漸漸不安分起來,不久聚眾為盜,登高一呼,儼然一方之霸。海大空平苗之亂,夏侯剛率眾而投,由是兩者建立了不可分割的關係。 戰役裡夏侯剛以一杆蛇藤長槍建功至偉,可以說海大空的這份後來榮華,有一半是靠這員矮將打的天下。是以在前者進大內當差之後,夏侯剛也就順理成章的跟了進去,補了一份六品帶刀侍衛的功名。 說起來朝廷當初設東西兩廠重用錦衣衛的目的,主要的是發奸伏亂,而幾經流傳,由於此類人物的多行不義,已使得這兩個衙門事實上變了質樣,成了談虎色變,專司暗殺,為正直所不恥的恐怖衙門。 像今天這般「吃癟」的情形,在他們來說,都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寇英杰雖然連番得手,可是對於這個海大空卻心存著一份警惕,對方來的人太多,祇怕久戰之下,自己還是吃虧,所以興起了暫時退身的打算。 他心裡一直還記掛著朱空翼,打算著要趕快去給他送上一個信兒,好要他事先有個準備,偏偏對方死纏著不放,其情實在可惱。 夏侯剛這一槍手勢至為猛烈,槍尖上的風力顯示出此人確是一個擅施長槍的能手,寇英杰猝然一驚,想不到敵陣裡,竟然還有這般角色,一時不能大意,平手一擰,已結實的攥住了刺來的槍身。須知寇英杰此番功力大非尋常,這一攥之下,由於力貫臂腕,何止千斤,哪能有人當受得了,然而當前這個矮漢夏侯剛卻並沒有鬆手,居然挺槍不動,鴨蛋粗細的槍身,在他們雙方內力貫注之下,陡的彎起,像是一副拉滿了弦的弓胎。 那個矮漢夏侯剛號稱「神刀金剛」,論力氣在整個神武營無人能出其右,這一次遇見了寇英杰,也算是叫他長了見識。 蛇藤長槍由於兩方聚力的結果,槍身彎成了一副弓,夏侯剛吐氣開聲,鼻子裡連聲哼著,更施出了全身的力道,眼看著長槍徐徐向前推進,他自忖著力量顯然已經壓過了對方,不禁大喜過望,決心要對方當場出醜,喪生在自己槍下。原來夏侯剛長槍上有一手絕活兒名叫「倒捲烏龍」,每在困難中才能出槍,絕難有人當受。海大空安排夏侯剛這一手狙擊,顯然是別有深心,意在要使夏侯剛拼損對方的力道,看來這一手確實是用上了。 夏侯剛端槍挺刺,施出了全身之力,霍地大吼一聲,雙臂一震,槍身在猝然一抖之下,一截雪亮的槍尖已平空跳起,直向寇英杰面門上扎來,這一手,正是夏侯剛自詡得意的倒捲烏龍,微妙之處在於令人防不勝防。 夏侯剛自許必成,那裡想到寇英杰已自內功十一字口訣裡,領悟出一種只能意會不得言傳的心靈感應,這種神妙的心靈感應,常常在遇見危險的殺著之前,使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警覺。 眼前情形正是如此。 夏侯剛的槍尖還不曾跳起的一剎那,寇英杰先已有了預感,陡地騰身躍起。 一槍扎空之下,躍起空中的寇英杰卻如同飛星天墜般的落在了眼前。 夏侯剛大吃一驚,往前搶上一步,右手拐處,卻把一截槍尾向寇英杰臉上擊去。比起寇英杰來,夏侯剛的這一手動作可就慢多了。 寇英杰手法之快,真有出人意料的速度,手掌一探,直如魚躍鳥飛,「噗」的一掌已按在了夏侯剛前胸之上。以他功力,果真要是內力貫注之下,這一掌夏侯剛萬萬不會有活命之機。但是寇英杰卻愛惜到夏侯剛這身功夫,手掌下也破格的留了分寸。掌力一吐,夏侯剛的身子騰空而起,足足飛出了丈許以外,噗通!跌倒在地,手上的那杆長槍也拋了出去,嘩啦大響聲中落進了河中。 雖說寇英杰掌下留了忠厚,到底也是可觀。這一掌不要說血肉之軀,就是一個石頭人,也能打碎了。夏侯剛雖說是一身橫練過的功夫,卻也是吃受不起,只見他矮碩的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兒,驀地坐起來,張嘴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登時昏倒在地,動彈不得。 寇英杰掌傷夏侯剛的同時,並不曾忽略了另外一個主兒,隨著他前探的身勢,矯若游龍般的一個疾轉,掌中那口半月刀,已撒了出去。 不偏不倚,這一刀正好劈中在那個施鞭漢子的右肩上,碗口大小的一塊肉骨,迎著刀鋒,被削了下來。持鞭大漢大叫一聲,身子踉蹌著,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摔了下去。 這連番的殺著,無異使得現場這群大內鷹犬俱都為之瞠然。須知在場各人,既能在皇朝大內當差,當然每個人都很有一些能耐,絕非武技泛泛之輩,而寇英杰竟然在舉手投足之間,一連殲滅了六人,這等聲勢,自然使人觸目驚心,難能自安。 一向目高於頂的海大空,看到這裡也禁不住有些心跳,冷笑一聲,騰身而起。 在此同時,四下裡已陸續又有人圍了上來,只是當他們看著頭兒已親自出手,俱都安靜下來,暫作壁上觀。 寇英杰由於方纔與海大空有過一招對手的經驗,深知這個人功力精湛,是自己的一個勁敵,這時見他再次出手,也不敢等閒視之。他力貫右腕,由腕而刃,剎那間,刀上奇光大盛。 凌人的刀氣,尚還距離著海大空丈許以外,已使他突然而有所警覺,不禁陡然站定了腳步。海大空雖然站定了身子,但是他手裡的那杆通體烏黑的旗子卻是不停的在身前擺動著,看起來像是不著勁道,其實卻是內力盎然。 雙方在未曾正式動手之前,顯然先較量了這第一陣。 寇英杰身子向前又逼進了一步,海大空絕不示弱地也向前跨進一步,兩者距離又接近了一些。 寇英杰刀氣益盛,海大空旗勢益盛。刀光!旗浪!在彙集的一片力道旋流裡,圈外人似乎看不出有什麼玄奧來,只是卻能體會出有一種氣道的凌人壓力,向外擴張著,其勢更是越來越彰。 漸漸的刀光彌散開來,化為一片隱約的光霧,旗風更似驚濤駭浪般的猛烈,兩種不同勢道的氣流敵對的結果,使得現場起了一種朦朧的意態,使得兩個敵對的人身,反倒看起來變得模糊了。 刀光迎合著旗浪那麼無止無休的相互起伏對抗著,兩個人的瞳子,俱都放著異采。 又過了一些時候,刀光依舊,旗勢卻已微現衰弱。寇英杰把握著要緊時刻,向前又跨進了一步。 海大空忍不住身子震動了一下,發出了低弱的一聲咳嗽,他身軀雖然並沒有退後,可是顯然已吃對方刀身上所溢出的刀氣逼使得極不舒適。 跳過了現場,跳過了這排崢嶸的岸石,跳向那處雖不算高,但卻隱秘的山峰,朱空翼正自居高下望著,他已經站在這裡很久了。他所以一直保持著沉默並不震驚的原因,是因為他對寇英杰這個夥伴有足夠的信心。只是,你卻難以想像出結集在他內心的恨惡程度,對於這群曾經加害過他的人,他有刻骨的痛恨,而眼前似乎正是報復的時刻。 寇英杰顯然已經佔了優勢。他內心真有說不出的喜悅,因為他無論如何也難以想像,憑自己的功力竟能與海大空這個傳說中的異人抗衡,而且居然還佔了上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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