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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這一式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在過去,雖經他施展出全力,亦不過只能夠縱起六七丈,然而這一次,他身子卻足足拔起了十丈開外。像是一隻沖霄直起的大雁,妙在一十二口飛刀幾乎扎到了他的身上,值此一瞬之間,他竟然拔身而起,十二口飛刀,居然沒有一口扎中,全數都落了空。破空聲中,十二道燦爛銀光,全數投沒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鷹爪手商也平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還不曾看清楚對方是怎麼騰空起來的,面前人影一閃,寇英杰又到了眼前。

  對於寇英杰來說。他如今一旦揭開了融會這些神秘的武功法門之後,一舉一動,即使是舉手投足亦無不見功力。

  商也平怒哼道:「小輩找死!」右手一振,卻把那條銀色燦爛的鋼絲軟帶,直向著寇英杰面頰上猛抽過來。

  寇英杰引頸翻身,對方的迎面一擊落空,商也平怒火之中,再也不顧及許多,左手向外猛力劈出一掌,右手的鋼絲軟帶有如神龍擺尾般的在空中迅急的舞出了一個乙字,向寇英杰臉上抽去。

  寇英杰身法之詭異,確是出人意料,在對方乙字形的鋼絲軟帶之下,他的身子也跟著變成了一個乙字,只一閃,已掠向商也平背後。

  商也平一驚之下,再想翻身,卻已不及,寇英杰右掌一探已搭在了他肩頭之上,商也平頓覺身上一麻,身上穴道已吃對方拿住。

  是時閃電客農泰正當進身發招,乍見此情,不禁停止動作。

  商也平全身穴脈,在對方真氣扣壓之中不能運行,憋得他全身上下簌簌打顫。

  寇英杰目光逼視農泰,冷冷道:「你二人皆不是我的敵手,我與你們原是無冤無仇,你們欺人過甚,這一次便宜了你們,下一次再要犯在了我的手裡,我可就不再留情了!」冷笑一聲,右腕振處,叱了聲:「去!」

  鷹爪手商也平偌大的身軀,就像一枚球似的被擲了出去,只聽見噗通一聲,水花四濺裡已沒入河水之內,所幸他落身之處河水不深,儘管這樣卻也夠狼狽了,商也平由河面上探頭出來,他兩手翻出,用力的一擊水面,嘩啦一聲響,整個身軀由水中躍出,落在了船上。

  燈光下,他是那般的狼狽,週身上下水濕淋漓,一頭花白長髮,鬼也似的貼在臉上,加以那張蒼白瘦削的臉,由於怒恨羞辱,扭曲得那般厲害,看上去的確猙獰可怖!

  像是鬼笑狼嗥般地,他發出了淒厲的一聲長笑:「小輩,你等著瞧吧,商大爺早晚會來收拾你的!」說話時,農泰也已施展登萍渡水的輕功絕技,撲上了大船。在他命令下,這艘大官船遂即張開巨帆,緩緩的啟碇開航,直向山谷外面的主流馳去。

  朱空翼離開這裡已經七天了。

  這七天對寇英杰來說,簡直像是七個月,七年。他渴望著馬上能夠見到他,把農泰、商也平來犯的消息告訴他,好叫他早作準備,偏偏他就是不來。「他到那裡去了?」不止一次的,寇英杰在想著這個問題。

  在他眼睛裡,朱空翼是繼先師郭白雲之後,唯一令他所深深欽佩與衷心敬仰的一個奇人。他那身傑出的武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地步,他的心性也早已古井無波,寇英杰實在不明白,在他潛忍數十年早已習慣了獨居生活之後,為什麼會突然間又涉足人世,由他匆忙的行色以及他隨身所攜帶的那口長劍上看來,很可能他是在從事一件仇殺工作。

  什麼人是他的仇人?什麼人又是他的敵手?每一想起,寇英杰總會興起無數的疑團,內心也就不自禁的更為著這位摯友良師而深深懸念。

  朱空翼的離開,必然是在從事一項神秘而又恐怖的任務,這一點似乎可以認定。

  這幾個月的艱苦歷練,已使他心境隨遇而安,不再為俗務所困擾,可是對於朱空翼這件事,他竟然是放心不下,他思忖著可能有一件什麼大事發生了。

  子時來臨,他觀察了一遍歡騰的魚躍,參習著那卷金鯉行波圖,越覺得心領神會,大有收穫。自從他體會出這卷金鯉行波圖的奧秘之後,日來每有精進,原本是單一的一百種姿態,一旦被他融會貫通之後,竟為他開創出數百種詭異絕倫的姿態,無不巧妙曠世、生平未睹。他發覺到自己所以能如此精進,主要的是由於這七個月來艱苦歷練乾罡內功所致,再者師授的那十一字內功真訣亦有極大的幫助,三者之湊合,缺一不可,似有互相砥礪結構之功,更有相互呼應之妙。

  人是不能永遠在寂寞中生存下去的。以寇英杰論,他所以遠離市俗,來到這人跡罕至處潛心艱苦練功,主要的目的,是為了達成他參透那卷金鯉行波圖的願望,如今這個願望他達到了,甚至於遠比他頂期的收穫更要多了許多。

  今天,他的思維似乎特別多,除了擔心朱空翼的安危之外,他更想到了自己的切身問題,諸如先師郭白雲的死,鐵海棠所加諸的仇恨,在在都使他心緒不寧,難以排遣。

  當然,他更忘不了郭彩綾,一想到她,他整個的情緒都亂了。

  彩綾如今是否還在白馬山莊?近況如何?

  對於自己退還晶瓶主動棄婚出走的措施,他感到說不出的悵恨,每一想起,都禁不住由衷的發出嘆息,那個姑娘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總之,一想到師門中事,就不禁令他痛心,尤其是兩個師兄太令他失望了。未來的一切,充滿了重重的困難,如何振興師門,安內攘外,這副重擔,將要靠自己來努力完成了。

  他全力壓制著起伏的思潮,尤其對於彩綾刻骨的相思,更是不易排遣,然而他勢必要克制,以彩綾那般任性作為,在下次見面機會裡,實在難以想像她將以何種態度來對付自己。

  再者,由於走時匆忙,竟把自己那匹心愛的寶馬黑水仙留在了山莊,又不便再回去索取,想起來不勝遺憾。

  天色漸明,陣陣的寒流襲過來,風勢由穴口吹進來,在附近這片山窪子裡不停的打著圈圈,氣溫相當低。寇英杰默默算計著時令已然入冬,這裡不久將要降雪,河水都要結冰,那時候,也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也許是剛纔一番思潮的騁離,這時他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心裡充滿了無比的惆悵。

  時令雖已入冬,他身上仍然只穿著一襲薄薄的單衣,看上去確是不勝寒冷。

  寇英杰盤膝在沙地上,調息了一陣內功,自從他深悉郭白雲所傳授的內功十一字真訣奧妙之後,已把握住真氣運行之道,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已收到了驅寒的效果。

  他緩緩的由沙地裡站起來,步向水畔,找到了聚息的蝦群,生吃了一些,更覺得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泰。就在這時,他看見一條熟悉的人影由對面嶺巒之間拔起來,只要瞟上一眼,頓時就使他認出來人正是朱空翼。因為除了他以外,別人是不可能具有如此利落的身法。

  一個人的輕功能夠練到如此地步,實在是不可思議,寇英杰如非對於他的動作深所了解,簡直就難以斷定那是一個人。

  現在,當他仔細的注目看時,那條人影,已由百十丈高下的石峰頂巔縱身直下,看過去有如飛星天墜,直直的殞落山腳,俟到落足山腳一瞬間,卻又似彈丸般的就空彈起,直向當前那片浩渺的煙波上落去。

  這番輕功施展得更令人瞠目結舌,眼看著那個人在水面上的壯大軀體,有如星丸跳躍般的倏起倏落,不過是瞬息之間,已臨近面前。

  寇英杰在對方身子墜落山下的剎那,已能清晰的看清了他的一切,證實了來人正是朱空翼,隨即迅速的迎過去,他身子方自撲向岸邊,來人朱空翼偉岸的身子,在一片撲面的疾風裡,已臨近面前。

  來人正是朱空翼。他穿著一襲紫紅色的緞質長袍,頭頂上破例的加戴了一頂同色的風帽,足下是一雙薄底京靴,襯以背上的那口長劍,端的是一副神偉氣象,截然有別於他的昔日原始裝束!只見他右手提著一個紅綢子的四方形包裹,包內也不知裝些什麼,看上去四四方方像是一個匣子樣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物件。

  雙方四隻眼睛對看著,眸子裡閃燦的精光,顯示著他們心裡的喜悅與渴望。

  甚久之後,寇英杰才輕輕喚了一聲:「大哥!」忽地上前了一步,緊緊的握住了他的一隻手。

  朱空翼古銅色的面頰上綻開了一片笑容,用力的在他肩上拍了幾下,隨即施展身法一逕的向住處奔去,寇英杰忙自跟上去。

  二人施展開傑出輕功,踏行於崢嶸的亂石之間,有如康莊大道。朱空翼在前,寇英杰在後,活似兩隻飛撲的大鳥,不過轉瞬之間,已翻越出十數里之外。

  朱空翼忽然站住身子,甫行回身,寇英杰已臨面前,二者相差的距離,不過丈許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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