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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也許是白衣女子手下存了幾分忠厚,否則這一掌如果改推為擊的話,司空遠不死即傷。

  儘管如此,司空遠猶自覺出身上一時麻軟不堪,使他駭異的是,倒下的身子,竟然久久爬不起來,只要略一彎動,即會覺出全身像抽了筋似的一陣疼痛。

  白衣女子雖然出手擊退了司空遠,身子卻絕不少緩須臾,隨著她嘴裡的一聲清叱,嬌軀再轉,像是一陣風似的,已經轉到了鄔大野的身前。

  鄔大野這時方自由樹上撲下來,因為乍見對方是個女人,又見師弟司空遠似已受傷,心裡大吃一驚,正要開聲喝問的當兒,想不到對方竟然先行向自己攻到!

  鄔大野怒叱了一聲,手上的四煞棍摟頭蓋頂的直向著白衣女子頂門上砸下,那女子鼻中一哼,清叱了一聲:「去!」隨著她衣袖飛揚之間,鄔大野身子亦被震退了七尺以外。

  白衣女子身子向下一落,目放精光的在寇英杰身上一轉,她冷笑了一聲,道:「你還不走,當真想留下來等死不成?」

  寇英杰心頭一驚,這才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所以發獃的原因,是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誰?這時聆聽之下,只覺得對方口音極為熟悉,只是仍然想不起她到底是誰。

  卻已不容他再凝神細想,當時他匆匆抱拳道:「多謝援手,大恩待報,告辭了!」身軀一轉,縱身而出。

  妙手崑崙鄔大野見狀大怒,一揮四煞棍,倏地縱起,嘴裡怒叱道:「小輩,你納命來!」四煞棍使了一招撥風盤打,起落之間,已撲向寇英杰身後,正待向寇英杰後背上猛力打下來,眼前白影一閃,如同清風吹襲,那女子竟然又在千鈞一髮的節骨眼上,來到了眼前!落身,抬手,看上去簡直是一個勢子。

  鄔大野的四煞棍是何等的猛!那女子的手更是何等的美妙!

  但只見那隻纖纖玉手,起落之間,有如電光石火般的,只是一閃,已然用中、食、拇三指之力,拿住了鄔大野的棍梢。

  四煞棍的落勢是何等猛快,力道又是何等疾勁,然而這一切在對方這個白衣女子來說,顯然都不當它是回事兒,在她纖纖玉指之間,鄔大野的四煞棍就好像深深插進石縫,又似銅鐵澆鑄般的深深固定住,休想移動分毫!

  鄔大野一連用了幾次力,其勢一如蜻蜓撼石柱,哪能動搖分毫!這一驚,使得鄔大野猝然出了一身冷汗。

  那女子除此之外,並未想再出殺手,只是用一雙黑白分明的澄波眸子注定著他,那是一雙不怒自威,其冷無比的眸子,看在鄔大野眼睛裡,卻使得他覺出無比的戰悚。這雙眼睛當真和師妹彩綾太相似了,然而卻絕非是她,比彩綾更具威嚴。

  「她是誰?」這個念頭電光石火般的在鄔大野腦子裡掠過,這麼厲害的女人,當真是他畢生僅見。「你是鐵夫人麼?」其實說了這句話,他立刻覺出錯了,因為只看著那雙眼睛就不像,鐵夫人沈傲霜的那雙眼睛是鳳眼,長長的向兩側上方斜出,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卻是冰冷冷的一雙圓大瞳子,兩者之間,是截然不像的。

  鄔大野這句話,顯然使得對方女子不快。「瞎了你的狗眼!去!」去字一吐,纖指微揚,鄔大野即覺得透過來者手中所持的那根四煞棍,遙傳過一股絕大的勁力,那股力道非但震撼著鄔大野的五臟六腑,還把他高高的如球般的拋了起來。

  鄔大野身子就空一轉,使了一手千金墜的身法,才把身子定了下來,卻已是飄出丈許以外。他身子一落下來,只覺得全身血脈怒張,彷彿全身的血,一股腦的都要破脈穿出。

  這是他多年來對敵從來未曾有過的現象。驚、懼、怒、憤,各樣的感觸都有,使得他面色如土,一時說不出話來。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對付本門師弟,用心如此,鄔大野,你忝為白馬門的大弟子——可恥!」

  口齒清晰,幾個字說得字正腔圓,聽在鄔大野耳朵裡,更如寒天飲冰水,點滴在心頭,使他更驚訝的是這個女子口音,在他感覺裡,那是完全陌生的,幾乎無從記憶。於是,他不得不把對方女子歸納在完全不相識的問號裡。

  這時司空遠也慢慢的由地上站了起來,經過了一番調息之後,他已恢復了功力,只是他同鄔大野一般,對於眼前這個女子,他已留下了絕大的戒心。

  眼看著寇英杰這條喪家之犬,倏起倏落又已翻出了院落,司空遠心裡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這麼容易的任寇英杰跑了,乘著鄔大野與那女子答話之際,司空遠一聲不響的轉過身子來,倏地一煞腰,嗖一聲,箭也似的射了出去。

  他身子縱起的一剎那,似發現到一條纖細的身影,有如星丸跳擲般的,正由西院裡閣樓撲出,於是猜想到必然已經驚動了師妹郭彩綾。

  原來司空遠與鄔大野各懷私心,因為彼此都認定了寇英杰藏有郭老人身後所留下的兩樣至寶——魚龍百變圖與翡翠駱駝。

  前者是武林中璧寶,一經擁有,只要能悟出圖內所含的百招妙絕神明的武功,即可獨步天下,唯我獨尊;後者那個翡翠駱駝,卻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罕世寶貝。

  二者之中,能擁有一樣,即可平步青雲,如能兩者兼有,簡直是人生絕妙好事。

  師兄弟二人,因為都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相繼關心著寇英杰的去留問題。

  暗中派人監視,這種事,當然是越隱秘越好,一旦人知道的多了,私心不逞,自然是大為遺憾之事了。是以司空遠在發覺到師妹彩綾現身之後,心裡頓時大為失望,祇得暫時拋開奪寶的念頭,先把寇英杰留下來再說。司空遠心裡想著,正待出聲與師妹打上一個招呼,卻見面前白影一閃,那個身著白衣,面遮青紗的女人,卻又來到了身邊。

  一提金司空遠之所以擁有「一提金」這樣一個外號,全在乎他練有一提金那麼一手厲害的功夫,那是一手類似鷹爪功的功夫,功力成熟時,有一抓洞石五指穿金的力道。

  司空遠自從練有這門功夫後,一向絕少施用,因其過於狠毒,其實主要的還是從來不曾遇見過值得自己用這門功力的敵手。

  眼前這個白衣女子顯然身負奇技,功力之高出乎想像,司空遠驚怒之下,已顧及不到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當下冷笑一聲,右手五指一揚,直向著白衣女子頭上抓去,即有一股絕大勁風,形同一面刀網般兜頭蓋頂的直向白衣女子當頭罩下。

  白衣女子冷哼了一聲,那雙黑白分明的美麗眸子,忽然一下子大了許多。

  司空遠的手勢本已落下,忽然覺出五指功力落處,似乎絲毫不著力道,有如千鈞巨力加諸在一塊豆腐上,有一種脫力的感覺。忽然,一個念頭,閃電般的在他腦子裡閃過,那是多年前師父郭白雲傳授他這門功力時曾經告誡過他的話,練這門功力時,須守二忌。

  那句話,司空遠曾經一直牢牢記在心中,所謂二忌,他還記得照師父當日的指示,乃是指的坤、釋,前者是坤道,意即女人,後者釋乃是指的佛門僧人。

  當然,並非是所有坤道與佛門中人,皆在禁忌之列,而是指的這兩道中的傑出高手而言。照郭白雲當日對他的指示說,乃是這兩門中人,練有的上乘內功,其中有一門特殊的功力,恰恰正是司空遠這種一提金的唯一剋星。

  司空遠一經念及,禁不住嚇出了一身冷汗,慌不迭把運出的功力急忙收回,卻已是慢了一步,當時只覺出五指間猝然一陣發麻,一股奇寒刺骨的冰冷氣流,電也似的順著抓出的五指,剎那間貫通全身。

  頓時,他有如置身寒冰,彷彿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被冰凍住了,人就像晒乾了的蝦米似的,彎著腰,伸著脖子,一動也不動的僵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微微冷笑道:「司空遠,這可是你自己找的,難道郭白雲當初傳授你這門功力時,不曾告訴過你一些禁忌麼?」

  司空遠喉中,發出了一陣嗚嗚聲,他雙目魚翻,全身殭硬,心中雖有知覺,卻是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想說話更是妄想了。

  白衣女子不費什麼力氣,就制住了司空遠,然而白馬山莊方面,經她與寇英杰先後一鬧,早已震驚。

  一時間,燈光輝煌,人聲喧雜,以妙手崑崙鄔大野為首,以及其所率領的本莊武士,倏地躍出,按九宮布陣方位,把白衣女子圍在了正中。

  白衣女子儼然大家之風,在她忽然發覺到這番舉止時,絲毫也不顯出驚慌失態。那雙黑白分明,亮若寒星的眸子,只是靜靜的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似乎正在考慮著出手應付之策。

  而與此同時,寇英杰那方面顯然有了新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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