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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岳琪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松,将信又疑的看向地上的铁孟能。

  齐天恨冷冷一笑道:“他自无知,为我所练之气煞功力伤了六神,沉睡一夜,明天自会醒转,只是今后再想拿刀动剑,可就要费点事了,凭他昔日所作所为,原该一死百死,留下他一条命,也算给你们总令主图个下次见面的情份!”

  墨羽岳琪聆听之后,面色至为阴沉,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却听到葛青在一旁惊呼道:“坛主快来,李堂主这是怎么——同事!”

  岳琪陡然一惊,这才忽然想到场内还有这么一位李堂主,忙即过去,铁小薇与江猛也吃了一惊,也相继赶过去一看究竟。

  大家伙只因为铁孟能的生死一时乱了分寸,却未曾想到这位冰雪堂主李云飞的伤重不起,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的工夫,却见雪老人全身上下已紧紧缩作一团。更令人大为吃惊的是,在他露出衣外的各处,结有一层薄薄寒冰,尤其是那一张裹有伤布的半边脸更似为冰雪所封,长发白髯一绺绺直挺伸出,宛如厉鬼似地剔眉瞪目,凶神恶习煞般的狰狞死态态,看上去确是该骇人的了。

  墨羽岳琪自信一身功力,世罕其匹,对武林中各类掌故,亦称得上见多识广,如数家珍,然而以之印证今日之人事,竟然无知一如童子。他真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由不住再次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道:“李堂主已是回生乏术,还有苏堂主——”说到苏堂主三个字,各人的一双眼睛,俱都情不自禁地偏过来,看向场子的另一边。苏堂主的尸身,已覆有一方白布。

  风雪二老昔日在宇内二十四令是何等威仪之人?一身内外功夫,更称得上已臻至炉火纯青地步,想不到今日竟然双双作古,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者之手,的确是够凄惨!

  那一边,断垣角落里,还停置着另一具尸首——宫铁军的尸体,死相更为惊人,一片血脑浆糊,几令人不忍卒视。

  把这些看在眼中,墨羽岳琪、铁小薇、江猛、葛青,这几个活着的人,却是再也提不出一丝劲道,人人脸色泛青,彷佛走了魂魄一般。

  齐天恨大剌剌的在场边一张座位上坐下来,他轻呷了一口香茶,徐徐放下了茶杯,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尚能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神态,就连身为居停主人的司空远也现出难以自持的不安宁。

  墨羽岳琪把一切看在眼中,苦笑了一下,吩咐手下各人道:“把风雪二老与宫令主的尸体小心搬到车上去,我们这就回去了。”

  两名随行弟子与江、葛答应一声,四个人相继把三具尸体搬了出去。

  岳琪默默无言地走向铁孟能身前,弯下身子双手把他抱了起来,铁小薇只是低头落泪不已。

  司空远走过来双手抱拳道:“各位请便。在下就不远送了。”

  岳琪深邃的眸子,在他身转了一转,此时此刻,再说什么也难以掩遮自己方面的窘迫,冷冷一笑,抱持着铁孟能径自向外步出。

  铁小薇走在最后,一直前进了十几步,却又定下来,忽然回过头来。齐天恨那双炯炯的目神,正在盯视着她。

  她原是想狠狠地斥说对方几句,定下后会之期。然而,对方这双目神,却使她不寒而栗,到嘴的话却情不自禁地又吞到肚子里,再者,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对方的这双眼睛像煞一个人——寇英杰!这三个字,突然冒到了喉咙里,几乎脱口而出。然而,那张狰狞凌厉的面颊却又由衷地使她为之战栗厌恶。把寇英杰的正直英俊,拿来和眼前人作一比较,却是无论如何也揉搓不到一块。

  她绝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两个截然不同个性作为的人竟会是一个人。这一剎那,她的心绪凌乱极了,倏地转身快步而去。

  对于金宝斋上下各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关闭了的买卖,择日重新开张,白马门披红挂彩,还特地备了长串的爆竹,劈劈啪啪放了一通。

  整个凉州城内外都知道司空远二庄主,由于一个怪客齐天恨的仗义援手,已把势力强大的宇内二十四令的众多高手打败,退出了凉州。

  宇内二十四令的几个死伤者,在江湖上都是头一号响叮当的人物,是以消息一经传开,全城震惊,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人乐道,闻者无不动容。

  齐天恨的大名,一下可就扬开了。

  到底见过齐天恨本人的人不多,是以对于这位人物的传说,未免多少离了些谱儿。

  传说中的齐天恨,像是关帝庙的关公,红脸青袍,就是少了手上的那把青龙偃月刀,虽然如此,仍然有很多人硬说他就是关老爷的显灵化身。

  还有人说这位齐爷不是常人,而是口吐剑光,来去如飞,顷刻间出入青冥的剑侠人物。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齐天恨这三个字,像是一道闪电,一声雷,在极短的时间里,已在凉州城内外十数万居民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人人乐道,处处交谈,岂止在凉州城这一个地方,在西北道上,在整个武林江湖来说,这都算得上是一件盛事。

  然而,感戴最隆,体会最切的莫过于白马门上下,这其中至以为荣,最引为光彩的却又莫过于那位司空二庄主可空远了。

  这两天,他的伤也好了,逢人就笑,尤其是今天,他换上了一袭新衣裳,多日忧虑,一股脑地抛到了九霄云外,加上人本来生得英俊潇洒,看上去确是神采焕发,较之昔日,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在前厅,这位司空二庄主接受了许多宾客的道贺,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人的纠缠,拐了个弯儿,却一径的来到后院。

  那里隔离有两间精致的西厢房。齐天恨这个当今名烁武林的人物,就住在这里。

  司空远心里忐忑不安,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请对方助拳的时候,他曾慷慨的夸下了海口,今天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来报答对方这般天大的恩情。一连好几天,姓齐的没开口,他也装胡涂,直到今天,对方打发人来请他,他可不能再假装不知道了。

  院子里一片春光,红白二色的杜鹃花都开了。

  齐天恨坐在亭子里饮茶,石几上置着一副随身的行囊,和他那口形式古雅的长剑。

  双方一照面,司空远赶忙上前几步,抱拳大声道:“对不起恩兄,让你久等了。这两天上门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忙得我团团转,居然也忘了向恩兄请安问好,真是罪过之至!”

  齐天恨一笑道:“无妨,二庄主请坐下说话。”

  司空远嘴里答应着,一面坐下来,可就看见了他置放在桌子上的行囊。

  怔了一下,他故作惊讶的道:“咦,恩兄,这是怎么回事?”

  齐天恨淡淡地道:“我要走了。”

  “走?”司空远倏地站起来道:“这就要走么?”

  齐天恨点点头道:“不错!如果二庄主不健忘,当能记得来此之前,你我曾经有过一番事前交易,这就是此刻我请二庄主你来的原因。”

  司空远心里怦然一跳,顿时呆了呆,紧接着他朗笑一声道:“哈哈——恩兄说那里话,小弟能有今日,多赖恩兄成全,就是恩兄不说,小弟也必当有一份心意,这个小弟早已有了准备。”

  齐天恨微微点头道:“这样就好。”

  司空远道:“小弟已备下了黄金千两,宝玉一箱,只要恩兄一声吩咐随时听令处置。”

  听了他的话,齐天恨并不现丝毫喜色。冷笑了一声,摇头道:“二庄主这么做,可就屈解了在下的意思。”

  司空远登时一怔,道:“恩兄莫非——嫌少?”

  “那倒不是!”齐天恨一双炯炯瞳子注视向司空远道:“在未曾收下二庄主这批厚赐之前,在下有事情商量。”

  司空远干笑道:“恩兄说那里话,有话请问,小弟知无不答,何当请教二字?”

  齐天恨点头道:“好,在下闻知令师郭白云老剑客,生前以金矿起家,富甲北疆,二庄主颁赐在下的这些黄金,想必就是承自郭老剑客西河二矿所留下的那些金子了?”

  司空远顿时一愣,哈哈笑道:“恩兄非但武功出家,阅历亦丰,看来是无所不知了。”

  “二庄主还不曾回答在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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