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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向春湖父子不過是地方幫會,略擅法術,武技平平的人物,如何能是武林中高絕身手如鐵娥者的對手,只聽得那向春湖一聲慘叫,竟為冷劍鐵娥的劍,正面的給劈了個兩半。

  可憐向春湖這一幫之主,作威地方上多年,人們談虎變色的一個人物,竟然連一個全屍都保不住,整個身子被直直劈成兩半,倒在船板之上,鮮血濺得滿船都是,真是慘不忍睹!

  郭飛鴻頓足道了聲:「糟糕!」

  他再也顧不得開罪鐵娥,身子向前一掠,已到了鐵娥身邊,怒聲道:「姑娘,你快住手!」

  說著,右手施了一個「拿」字訣,向著鐵娥手中劍上捏去,可是他卻沒有料到,那位向老太爺,目睹愛子慘死,狀同瘋狂一般,突然直向著鐵娥撲至。

  這老頭兒赤手空拳,活像一隻瘋虎,猛然撲到了鐵娥背後,一雙帶血的手,直向著鐵娥背後拍來。

  郭飛鴻見狀,大吃了一驚,厲叱道:「快閃開,老頭兒!」

  情急之下,他只有先救向老頭,驀地收回了手,可是這一發一收之間,無形中已失去了先機。

  憤怒中的鐵娥,真不愧「冷劍」二字的外號,她身子霍地向下一躬,掌中劍向後一探,這一招「黃雀分翅」,出劍如神,劍光一吐,那向老太爺一聲啞嘶,身子遂慢慢地蹲了下來,接著倒地而亡,在他的前胸上,現出了一點血痕,鮮血卻由背後直冒了出來!

  總共不過是彈指之間,四條人命,已喪在了鐵娥手中,這四個人,也正是大湖教裡的頂尖領頭人物。

  在場的漁夫,見狀俱都嚇了個魂飛魄散,亂囂聲中作鳥獸散開,一時舟橫人翻,亂成一團。

  郭飛鴻想不到自己一時疏忽,這鐵娥竟然又殺害了一條人命,轉瞬之間,四條性命死在了她的手中,雖說是死者生前作惡多端,可是如此毒惡手段,終非正派俠士所應有。

  這一霎時,他內心真有說不出的難過,望著現場竟然呆住了。

  冷劍鐵娥劍斬四人,餘勇可嘉,一雙杏眼,在大船上望了望,已無自己下手的對象,這時人舟爭命,湖上亂糟糟吵成了一片,鐵娥望著郭飛鴻冷冷一笑,陡地騰身而起,直縱上了一個船桅。

  郭飛鴻忽然驚覺道:「鐵娥,你慢走一步!」

  忙將身子一拔,也騰上了一支桅桿,鐵娥這時身子倏起倏落在眾船桅桿上,一路飛縱而去,郭飛鴻自是不捨。

  二人這種身手,頓時使得眾舟諸人俱都驚嚇得怪叫了起來,儘管是巨浪起伏,舟身動盪不已,可是這兩個人那種傑出的輕功奇技,飛縱在桅桿尖上,就像是踏行平地一般。

  一追一馳,霎時之間,已至湖岸,眼前是一片密集的松樹林子。

  冷劍鐵娥最後一次自舟桅上騰身而起,使了一招「海燕鑽天」的輕功絕技,嬌軀彈起來足足有七八丈高下,然後飄身上岸。

  可是郭飛鴻顯然比她還快,他身子幾乎和鐵娥同時落地,鐵娥足一沾地,轉身就走,郭飛鴻急急喚道:「姑娘慢走一步!」

  鐵娥忽然轉過身來,只見她蛾眉倒豎,杏眼圓睜,清叱了一聲道:「郭飛鴻,你這麼苦苦地追著我,是幹什麼?莫非我鐵娥真的就怕了你不成?」

  郭飛鴻由不住面色一紅,他實在想不到鐵娥居然如此聲嚴色厲的對待自己,一時也不覺有氣,冷冷一笑道:「姑娘你方才下手太毒了,大湖幫那幾個人,固然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也……」

  鐵娥忽地跺了一下腳道:「你少管我的事,我愛殺誰就殺誰,你管不著!」

  郭飛鴻冷冷一笑道:「我是可惜姑娘你的名譽!」

  鐵娥鼻中哼了一聲道:「我不稀罕!」

  郭飛鴻嘆了一聲道:「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一個人,我……」

  鐵娥眨了一下眸子,道:「我們就此分手,以前的事誰也別提了,你要是再跟著我,可別怪我劍下無情。」說罷冷笑了一聲,轉身而去。

  郭飛鴻此刻心如刀絞,儘管鐵娥如此,他仍是放她不下,他不能忘記過去的一段情,以及在她父親面前許下的諾言,當時疾行了幾步,又追了上去!

  鐵娥倏地轉身,掌中劍猛揮而出,可是郭飛鴻身子只微微一閃,便躲了開去,鐵娥第二次出劍,劍尖由下而上翻出來,招式名為「一天殘虹」。

  可是郭飛鴻身子微起,不費吹灰之力的又閃在了一邊,鐵娥第三次撲上來,口中嬌叱了一聲,長劍又一次翻出來!

  目睹著鐵娥如此絕情的樣子,郭飛鴻一顆心是冷到了底,他忽然嘆息了一聲,站立不動,他要看看這個狠辣的姑娘,到底要對自己怎麼下手!

  鐵娥哪裡體會得出飛鴻此刻的心情,待得劍身遞出,忽然發覺出情形不對,可是再想收手已是不及。

  只見劍光過處,郭飛鴻一個踉蹌,左胸脯上血光迸現,他身子倒倚在一棵樹上,只痛得「啊」了一聲。

  鐵娥猛然收劍,她那張蒼白的臉上,現出了一陣驚慌之色,她沒有說一句道歉的話,只是呆了一呆,倏地轉身如飛而去。

  松林子裡,搖晃著陽光的影子,時有微嘯。

  郭飛鴻緊咬著牙齒,只覺得左胸上的劍傷痛徹心肺,他不免吃了一驚,低頭一看,只見鮮血染滿了全身。這位少年奇俠,一時禁不住悲從中來,落下淚來。

  他傷心並非是為了身上的傷,而是鐵娥的無情,這一劍似乎說明了她對自己痛惡的程度,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己確實該死了這條心了。

  想到此,他匆匆在傷處附近先閉住了血脈,胡亂的上了點藥,這一劍還真不輕,左胸上竟被割開了半尺長的一道口子,足足有半寸多深。

  郭飛鴻把上衣撕破了一件,在傷處包紮了一下,愈想愈不是味兒,千里迢迢尋來,一腔熱望找到了她,想不到,她竟然變得如此。

  「她果真是沒有一點感情麼?」

  郭飛鴻想來想去,一顆滾熱的心,漸漸的涼下去了,他忽然明白自己的癡情是多麼的無聊、幼稚,一個人妄圖去獲得一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該有多傻!

  午夜。

  徐徐的風,吹在窗紙之上,發出噗噗的聲音。

  茅屋外有幾聲狗叫,當空有幾顆小星星。

  郭飛鴻輾轉在長榻上,不時地發出一兩聲呻吟,他床前那一盞昏暗的孤燈,時明時滅搖曳的光影,照映著他那張蒼白的臉。

  他掙扎著坐起來,只覺得傷處益發的疼痛,同時口渴得厲害,摸起了茶杯,喝了幾口冷茶,睜開雙目望了望窗戶,天還沒有亮,他又倒下來,就口把燈吹滅。

  方才他做了個夢,夢見了鐵娥,鐵娥在對自己笑……很少見的笑靨,他閉上了眸子,想繼續去追尋這個夢,難得的美夢!

  人如果能永遠生活在夢境之中該有多好!只是「由來美夢最易醒」,如果你本身不是一個快樂的人,即使在夢中,也很難不錯,她就是鐵娥!

  郭飛鴻驀然間呆住了!

  鐵娥緩緩倒下身子來,她的嘴幾乎已挨在了飛鴻的臉上,那沾著淚的一雙眸子,似乎顯得格外嫵媚,她吹氣如蘭地道:「你聽著,只許聽不許亂說話,你要是胡亂說,我可要走啦!」

  郭飛鴻呆呆地點了點頭,他已為這意外的變化,弄得呆住了!

  鐵娥嘟了一下小嘴,道:「這些年,我可沒有理過一個人,要是有,你算是第一個!」

  郭飛鴻方要答話,卻為她伸出玉指按在了唇上,她就像是一個大姐姐管小弟弟一樣的白著眼,又笑又嗔地說道:「不是叫你別說話嗎!」

  郭飛鴻這一霎時,只覺得傷也不痛了,他真有點受寵若驚,眼看著鐵娥挨著自己,她那冰冷的臉挨在自己火熱的肌膚上,尤其感到無限受用。

  鐵娥用她的臉在飛鴻臉上挨著,緩緩地道:「你的傷可是不輕,我已經看過了,這都怪你,可不能怪我,誰叫你不躲呢!你是木頭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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