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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郭飛鴻來到了自己那間客房前,推門入內,摸著黑把燈點著,這種小店根本就談不上什麼服務,你不叫絕不會有人來。

  郭飛鴻坐在床上發了一回子怔,想喝口茶,瓦壺裡卻是一口水都沒有,他端起了瓦壺,目光視處,不由「哦」了一聲。

  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就在這張破八仙桌子正中,插著一口明晃晃的匕首,匕首尖上穿著一張紙條,其上像是有幾行字跡!

  郭飛鴻擱下瓦壺,把那把短刀拔起來,拿起那張信箋,看了看,只見上面草草寫著:

  「午夜請攜劍春秋亭一會,不見不散。字示
  郭飛鴻小輩——柳即時」

  看完了這張留書,飛鴻不由劍眉一挑,冷然笑道:「好狂的東西,莫非郭某還怕了你不成!」

  他雙手一曲,只聽「叭」一聲,已把那口匕首折成兩截,信手丟落,只是不可否認的,這張紙條來得太怪了,對方這種詭秘的行蹤,不得不令他心中佩服,因為他不過剛下榻於此,不過出外耽誤了個把時辰,歸來後竟然會發生了此事,由此可見這人始終是未離左右,自己竟然未曾發覺,只此一端,此人絕非泛泛之輩了。

  郭飛鴻又把那留條看了一遍,只是怎麼想,也不知道這個姓柳的是什麼人?如說對方找錯了人,字條上分明又有「郭飛鴻」三個字,真正令人不解了!

  郭飛鴻苦思甚久,也找不出一點線索來,心中一惱,乾脆就不想了!

  午夜。

  郭飛鴻略為整束了一下,匆匆離開了客棧,由堂倌口中,他得知附近果然有一處地方叫春秋亭。

  那是一個座落在荒草廢墟中的破舊亭子,平日是極少有人涉足的。

  在噪耳的蟲聲蛙鳴中,郭飛鴻找到了這個地方,卻意外地發現,亭內竟置有一盞紗罩的提桿,高高地懸在亭樑上,使得附近呈現一片昏黃。

  這時,正有一個青衣青帽的長身青年背倚著亭柱,在亭內等候著。

  郭飛鴻身輕如燕,來似微風,當他落身這青衣人背後時,對方顯然尚未曾覺察到。

  忽然這個人轉過了身子,吃驚道:「哦!你來了!」

  郭飛鴻猛然發現對方這個人竟是日間在洪澤湖所遇見的那個垂釣的少年,不由冷冷一笑道:「柳兄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郭飛鴻你來晚了!」

  郭飛鴻點了點頭道:「這地方太偏僻了些,柳兄,莫非日間一點小誤會,也值得足下小題大作不成?」

  青衣人又是一聲狂笑道:「郭飛鴻你錯了,柳某豈是如此量窄之人,我找你來是另有原因!」

  郭飛鴻面色微沉道:「我與足下素昧平生,怎說另有原因,尚請明言才好!」

  青衣人嘿嘿一笑道:「你雖與我素昧平生,我對你卻知道得很清楚!」

  郭飛鴻微哂道:「這倒是我失禮了,足下大名肯見告否?」

  青衣人冷哼了一聲道:「我姓柳名英奇,也許你不知道有我這個人,可是這幾日來,你的一舉一動,全在我雙目之中!」

  青衣人這麼一報名,郭飛鴻內心微微一動,「柳英奇」這個人,他是聽人提過的,聽說此人一手「弧形劍」,在武林後一代中,堪稱一個非常傑出的的人物。

  郭飛鴻冷冷抱拳道:「原來是柳大俠,久仰之至,只是郭飛鴻不才,何勞足下多日費神跟隨,尚請賜告,以開茅塞!」

  柳英奇忽地面色一寒道:「我找你是要告訴你,你所作所為,已失去了一個俠士的風度,我是代一個人,給你嘗些厲害!」

  郭飛鴻不由勃然大怒,可是他已由鐵先生那裡,學到了一種超然的涵養功夫,極不易怒中行事。

  當時,他淡淡一笑,冷然道:「柳兄,你張口容易只怕閉口難,我要你一個字一個字,把說出的話吞回去,除非你說出道理來!」

  柳英奇神色一變,虎目圓睜道:「我說話自是有所根據,我只問你,你可認識冷劍鐵娥這個人麼?」

  郭飛鴻聽他提起鐵娥,不由得怔了一怔,他真不知這個人,怎會和鐵娥拉上了關係的!

  柳英奇見他不語,冷冷一笑,逼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郭飛鴻微微一笑,點頭道:「柳兄,這件事你無權過問,我倒要反問與你何干?」

  柳英奇長眉一軒,怒聲道:「老實告訴你吧,鐵姑娘女中翹楚,又豈是易欺之人?只不過她不願與你一般見識罷了,你何故苦苦追纏不休,似你這種拈花惹草的登徒之輩,怎配擠身俠義之列?」

  說到此,狂笑了一聲,又道:「柳某今日是教訓你這不知好歹的狂徒來的,郭飛鴻,你拔出劍來,我們較量較量!」

  言罷身形一長,掌中已多了一口狀如新月,寒似秋水的奇形兵刃弧形劍。

  目睹他如此情形,郭飛鴻冷笑了一聲,身形岸然不動,微哂道:「柳英奇,我看你是無的放矢,說話幼稚可笑,怎見得我是拈花惹草的登徒之輩,你說話怎麼如此孟浪放縱?」

  柳英奇朗笑了一聲道:「對你這種人,還有什麼可講的?今天日間之事,我都看見了,我只問你,鐵娥駕舟前行你何故苦追不捨?使得她失足墜水,險遭不測……你這個人,也太無聊了!」

  郭飛鴻不禁俊臉一紅,冷笑不語,因為這件事,實非一言半語所能道得清的,再者也沒有必要對人解釋。

  柳英奇見他沉思不答,更不由怒從心頭起,咄咄逼人的接下去又道:「這且不說,只怪你癡心妄想罷了,可是你轉過頭去,又對楚青青大獻殷勤,只此一點,便有失俠義本色!郭飛鴻,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郭飛鴻聞言之下,暗自嘆息了一聲,他知道這個誤會實在太大了,一時是解說不清的!

  當時一雙精光四射的瞳子,在柳英奇身上轉了轉,冷冷地道:「柳兄,你管得也太多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看你才是不夠俠義條件。」

  言至此,他身子微微戰抖了一下,足下輕輕一點,起如飛鷹,落如旋鶴,已然站立在柳英奇對面。

  他冷然哂道:「柳英奇,我倒要領教領教你有什麼驚人的本領,敢這麼目中無人,含血噴人!請!」

  這個「請」字一出口,已探手入懷,把懸在前胸的那口「聚雲」短劍抽了出來。

  柳英奇這時已是怒不可遏,身形向前一欺,已到了飛鴻身邊,掌中弧形劍當空一舉,那彎新月形的劍鋒,閃出了一道寒光,直向著郭飛鴻肩頭猛劈了下來。

  郭飛鴻短劍平胸微微一揮,只聽「嗆啷」一聲。柳英奇身形一晃,直向左面錯了開去,他足下是按花樁「八跳」的走法,一連三次改變身法,為的是怕身後的郭飛鴻乘機發招突襲。

  可是他顯然是錯估了郭飛鴻,當他再次把身子繞過來時,卻發現郭飛鴻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面含冷笑,兀自立在原處絲毫未曾移動。

  柳英奇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這才知道對方原是劍術中萬難一見的厲害高手,他因憤恨過甚,一上來輕估對方,用錯了戰法,此刻再想更改,已是不容易,因為對方己絕不容許他由「動」回返到「靜」了。

  所謂「棋錯一著,別手別腳」,等到柳英奇發覺出這一點之後,已難以挽回敗局。

  柳英奇悔恨之下,滿以為自己弧形劍招式詭異,未見得就不是對方敵手,他身子向下一蹲,雙手握住劍柄,猛然向當空一舉,發出了一聲長嘯,這架勢,任何人必定以為他身子要騰空而起,誰會知道,他這卻是一個虛式,為的是掩飾他下一招厲害的殺著。

  那彎新月形的劍光在空中一閃,柳英奇猛然向下一挫身劍,拱身一躍,人劍就空一滾,弧形劍直向郭飛鴻臉、胸、腹三處地方劈下。

  也除非像柳英奇如此身手之人,才能把這一招式施展得如此漂亮,其勢之快,有如流星閃電。

  郭飛鴻這一霎那,忽然對這個冒失的柳英奇,生出了一些憐惜之意,他自忖自己結仇太多,實在不必要再與這個人結怨。

  再說自己與他並無深仇大恨,一個人成名是多麼不容易,也許要費盡平生之力,可是毀滅卻在頃刻之間,而最難消受的,是那失敗後的悲傷!

  郭飛鴻想到這裡,怒火也就熄了。

  他要保全這個人的威望,最好的辦法,是讓他知難而退。

  柳英奇狂風似地襲過來,忽然一股和煦春風,迎面吹來,這股溫和的小風由他身邊掠過時,他忽然覺得正胸「心坎」、小腹「氣海」兩處穴道一麻。

  不過,這種感覺是極其輕微的,就像是打了一個冷戰那麼的矩暫!

  就在這極為短暫的一刻中,郭飛鴻那口銀色的短劍,霍地向前一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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