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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天風颼颼,飄拂著這人那襲雪白的長衣,現身,落地,伸手,接貼,雖是四個不同的動作,可是這人卻施展得如此自在輕快,有如是一個式子。

  他那雪也似的一雙白手,輕輕托著帖子,落地時,就似浮空而來的一個鬼影子。

  除了那位長青島主段南溪以外,就連金婆婆竟也未能看清,這個人是怎麼來的,是由哪裡來的。

  白衣人站定之後,莞爾一笑道:「漢水一別,匆匆三十春秋,老朋友別來無恙否?」

  說話時,白衣人那張蒼白的臉,看來更加慘白了,他那深深陷入的兩道皺紋,也像拉長了許多。

  他雖激動得聲調微抖,可是他依然保持著豪士的風度,不忘在甫一見面時,先向故交寒暄問候!

  郭飛鴻在石後暗暗吃驚,這位鐵先生神情異樣,給他緊張的心弦,帶來了重重的負荷。

  記得月前在長江初見此老時,此老白衣白帽,是何等一付幽閒情態!

  今夜,此老,雖依然舊時衣著,但他那儒雅的面上,卻顯得那樣嚴肅,像是罩上了一層秋霜。

  另外郭飛鴻發覺到,在鐵先生前胸正中處,用銀色的鏈子,垂繫著一柄不足二尺的短劍。

  這口劍,呈月牙形,整個劍鞘,劍柄,全是銀色,一片銀色光華,映著星月,令人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冷,直似那劍鞘兒關不住森森的劍芒,一絲絲地都侵入人心,由此也可以推想到,那是一口多麼鋒利的神器了。

  坐在地上的段南溪此時呵呵一笑,輕拂著他那一雙大袖子,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他用那雙無力的眸子,打量著鐵先生,頷首冷然道:「不錯,三十年沒有見了。老哥,你看來仍然是那麼年輕,足見修為與日俱深,駐顏有術,而我,哈哈!老多了!」

  郭飛鴻吃了一驚,因為就外貌上看,鐵先生不過四旬左右,無法與段老頭相比,而這位段老頭,竟然口稱他為「老哥」,委實令人想不通。

  鐵先生這時森森的一笑,瞳子裡灼灼放光,道:「這三十年,南溪兄,我找得你好苦!」

  段南溪沉聲笑道:「你到底還是找到了我!」

  說到這裡,這位長青島主,人稱「金指」段南溪的老人,又呵呵發出了一陣乾笑。

  接著他面上浮上了一層憤怒,笑聲一斂,勃然變色道:「長江道上,老兄你那一手可真夠狠,絲毫沒有給兄弟我留一點面子,為此,我老頭子要來謝謝你……」

  鐵先生清臒的面頰上,帶出了一絲深沉的笑容,他點了點頭道:「這正是報答你三十年前一指之恩!」

  說罷,這位全身雪白的鐵先生,抬頭看了一下天,以切齒的聲音,繼續說道:「南溪兄,我希望你今夜索性成全了我,這是我懇切邀請二位來此一會的原因!」

  金指段南溪一聲狂笑道:「鐵舒眉,你找我,在我意料之中,段某千里而來,這顆頭顱也沒準備再帶著回去,老朋友見面,明月當頭,我們還是不要浪費大好時光,速速作一個決斷的好!」

  鐵先生鼻中哼了一聲,道:「閣下言重了!」

  這時一邊的金婆婆,見這兩個人將要白刃相向,禁不住一陣膽戰,當時望著鐵先生嘆息了一聲,搖頭道:「鐵大俠,我老婆子雖不明白當年你們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俗謂冤家宜解不宜結,鐵大俠,如果你能……」

  才說到此,金指段南溪便厲哼了一聲,道:「你不必再多說了!」

  旋又冷笑了一聲,目視鐵舒眉,道:「老哥,你劃下道兒來吧,天時可是不早了!」

  鐵舒眉點頭道:「很好,南溪兄,我很敬佩你這種爽朗作風,只是……」

  頓了頓,微微一笑道:「只是今日的鐵舒眉,卻是大異於當年了。」

  他那雙含蓄的眸子,在說這幾句話時,彷彿睜大了一倍,接著森森一笑,目視著段老頭,又道:「南溪兄,你身後所背何物,何不亮出一觀?」

  段南溪右手向後一探,已自背後摘下了一個長條圓柱形的東西,只見他信手一揮,「呼」一聲,那東西便自展了開來,竟是一面金光閃閃的旗子。

  那是一面三角形,正中繡有一枚核桃大小的金環,金環正中有一個「令」字的金色怪旗。

  鐵先生看到此旗,呵呵一笑道:「如果鐵某老眼不花,這正是足下馳名四海的『如意金旗令』了。幸會、幸會!」

  段南溪一展手中旗,呵呵狂笑道:「不錯,這也正是我段南溪的兵刃。鐵老哥,段南溪候教了!」

  鐵舒眉搭眉冷臉道:「正要領教!」

  說著,他那雙奇白的手,微微抬起,緊緊握在胸前銀色短劍之上。

  隨即他足下向後一點,飄然盪出數尺以外,緊跟著右手向外一撒,「錚」的一聲脆響,當空像是閃出了一道寒電!

  在一陣龍吟聲中,鐵先生手中已多了一口奇光刺目,壯如月牙形狀的短劍。

  段甫溪不由面色一變,嘿嘿笑道:「好劍!」

  手上三角怪旗,呼地捲出去,同時一聲叱道:「老婆子,你閃開!」

  金婆婆雙手向左右一分,如同怪鳥似地竄了起來,身形向下一落,已置身在一塊突出的石筍之上!

  段南溪旗角巨風,把風頭上一塊巨石,隔空捲起,發出了一陣轟轟巨響,直向山下滾去!

  這老兒展旗,進身,再收旗,如同旋風一般,待到金旗一收,他那偉岸的身子,恰似生在岸邊的一棵巨松,一任天風捲過,他身子卻是紋絲也不動。

  鐵先生短劍向空一指,豪氣干雲地朗笑了一聲道:「段南溪,今夜如不能敗你於我這口殘月劍下,鐵某就從此不再出來現眼了!」

  金指段南溪怒叱了一聲「好!」

  身子霍然騰空而起,翻身疾撲,三角怪旗閃電一展,「呼」一聲,由下而上,直向鐵舒眉正前方捲了過來!

  鐵先生殘月劍側斜著向上一舉,段南溪忽地踉蹌後退了一步。

  他面色一變,第二次一展手中旗,那三角形金色的旗面,搭在了手臂上,陡地一聲勁叱,足尖一點,如同是一片彩雲似的,又撲到了鐵舒眉身邊。

  這一次他左掌剛現,鐵先生屹立的身子,竟向左一搖,段南溪一聲怪笑,如意金旗跟著「刷」地揮出。

  這桿怪旗在他這一揮之下,同時包含了「點」「挑」「捲」「打」「崩」五個字訣!

  武林中能以一樣兵力,在同時之間使出雙招的,已不多見,段南溪這一旗五打,真正令人心驚,堪稱獨絕武林。

  更妙的是,他左手已逼住了鐵先生的後退之路,金旗上五招字訣威力,分別發揮在桿尖的「點」「挑」,旗面的「捲」,旗桿的「打」和旗面的「崩」!

  三角形怪旗,閃爍出一片耀目金光,這五字訣,無不用到奇絕陰狠的節骨眼兒上!

  他這一手「金旗五打」,乃是近年新創不久,從未使用過的最厲害秘學。

  老實說,這一招,段南溪勢在必勝,鐵先生萬無抵擋之理,只有設法後退,而這一點,段南溪也早已考慮到了,如果這時鐵舒眉身子騰起來,那麼其後果,將是墜落千丈深淵!

  金指段南溪如意金旗甫一攻出,他左掌同時挾著排山倒海的劈空掌力,吐氣開聲,平胸推出!

  峰頭上吃他這種巨力,捲起了一天沙石,他整個的人,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魔影,連同著金旗和掌勢,構成了一團滾動的暴風。

  武林中,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怪招威勢!

  武林中,也從沒人能夠像段南溪這樣化兵刃、肉體為一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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