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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雷三多情急一个倒仰,有如半空秋千,翻出了丈许多远,身子一落地,这老儿双手在长衫下一个交叉,已掣出了一对银色的圈子。

  这兵刃并非是“乾坤圈”,更不是“离魂子母圈”,倒有几分与“五行轮”相似,整个的圈身,生有半圈倒刺,每一倒刺,都有小指般粗细,伸出来有两三寸长短。

  柳英奇身形一个猛扑,来到了雷三多身前,掌中剑正要第二次攻上去,雷三多一声断喝道:“且慢!”

  这声断喝,吓了柳英奇一跳,他顿时立住了势子,道:“老头儿,有何见教?”

  雷三多把手中的两个钢圈“当”地碰了一下,钢圈上的颤颤银光,倒映着他那张愤恨的脸,他说:“柳英奇,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那只绣鞋拿出来给我,否则我可就手下无情了!”

  柳英奇横剑道:“谁要你手下留情?快进招!”

  雷三多冷冷的道:“这又何苦,那只绣鞋对你丝毫没有用,对我却是意义深厚!”

  柳英奇怔了一下冷然道:“你简直一派胡言!胆敢侮我母亲!”

  雷三多身子一晃,“噗通”坐了下来,他喃喃地道:“任宝玲是你母亲?”

  柳英奇吃了一惊,心想奇怪,他竟知道母亲的名字,当时痴痴的问:“你如何知道?”

  雷三多“当”地一声扔下了圈子,双手用力地抓着乱草似的头发,口中怪声笑道:“天……这是从何说起,他们竟然连儿子都有了……”

  柳英奇身子一越而前,厉声道:“你在乱说些什么?”

  雷三多哧地一笑,他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泪流满腮,牙关紧咬,道:“摩云剑柳鹤,是你父亲了?”

  柳英奇一呆道:“你休要信口雌黄,他老人家乃是我的恩师。”

  雷三多一声狂笑,道:“孩子,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连我都有些胡涂了,你受骗了……那柳鹤不仅是你师父,他还是你的爸爸!”

  柳英奇怒叱了声:“胡说!”

  他身子又复向前一欺,掌中剑劈头盖顶猛然砍了下去,雷三多顺手操起地上的钢圈,随便一架,“当”一声磕开了对方的剑,口中冷笑道:“你竟不知道?这太可笑了……”

  柳英奇一时呆住了,他这一时身子抖得厉害,雷三多的话,似乎不是空穴来风,他不禁有些感到迷惑了。

  雷三多舞着一双钢圈,怪声怪气的道:“一对狗男女……一对狗男女!男盗女娼……他们就是你的父母!”

  柳英奇眸子张得极大,忽然他像疯子似地扑上去,怒剑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向着雷三多身上砍去,可是第一剑都为雷三多那一对畸形的兵刃磕在了一边。

  这矮老头儿一面迎架着,一面怪声笑道:“傻小子,你不要发怒,你听我说了你就明白了……天呀!天呀!我真没想到,你……你会是他们的儿子!”

  柳英奇退身向外一跳,把蛇形剑向地下一栽,手指着雷三多道:“你说……你说清楚一点,要不然我誓不与你罢休!”

  雷三多这时笑中带哭,那付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一般,他狂笑说道:“小子,你要听么?好!好!我就告诉你,你听了以后就知道了!”

  说着,又丢下了兵刃,两只手交持着在脸上乱抹着,一面道:“这是很久的事了……小子,那时候,柳鹤和你那无耻的母亲及我,同在我父亲‘排云翅’雷坤门下为徒。”

  柳英奇身形一震,后退了一步。

  霄三多慢慢站起了身子,哧哧一笑道:“你现在知道了吧。说起来我还是你师叔。”

  柳英奇点了点头道:“你和我师父同门学艺我知道,只是我母亲的事我不清楚!”

  雷三多嘿嘿一笑道:“我说的句句实言,如有一字虚假,天诛地灭!”

  柳英奇咬紧牙关道:“你说!”

  雷三多又在脸上抹了一把,道:“柳鹤长我三岁居长,我居次,任宝玲最小是小师妹,我三人同室习武,我父亲对他二人和我没什么分别,武功传授一视同仁,绝无半点藏私,因此,他二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可恨,他二人必是那时候就已有了私情了……”

  言至此,咧开了大嘴,似哭似笑地又号了两声,惨笑道:“我父亲因见小师妹秀外慧中,故此为我与她订下了婚事……”

  听到这里,柳英奇不由大吃了一惊,他面色变得惨白,打了一个战抖道:“你说什么?”

  雷三多冷冷一笑道:“我父亲毕竟是看错了,婚后半月,我父亲去世,就在出殡的当夜,我妻——也就是你母亲,竟然跟着那忘恩负义的师兄私奔了……”

  错齿出声,抬头看了柳英奇一眼,又道:“这都是你父母作的事……小子你听着,他二人私奔后,在四川青城山另筑香巢,嘿嘿……当时我心中的滋味是何等的难受?有一天……”

  他瞇起了光灿灿的一双眸子,频频冷笑道:“那是一个阴雨霏霏的日子,我终于找到了他们两个……”

  柳英奇已如同一具呆偶似的,立在当地动弹不得,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愤怒与羞辱,如非他想多知道一点,当时真恨不能上前一剑结果了对方性命。

  “你那无耻的父母,非但没有歉意,却与我定了端午之约,地点就在梅岭!”

  “那一天端午节我去了,小子,你那无耻的父母,竟然早已设下了陷阱,我中计了!”

  说到此,雷三多咧开巨口,“呼呼”地喘了两声,接道:“此后的事情,你也知道,在那个地方,我一直被困到今天,如非是那个好心的小姑娘砍开了阵门,至今我仍困在那里,只怕永远也出不来了。”

  “小子,这个仇你说能不报么?”

  “你怎么不说话呀!”

  接着,这雷三多又发出了连声地怪笑,继续说道:“他们两人以后也分开了,那是因为江湖上人人耻笑他们,人人要得而诛之……”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柳鹤才冒称是你的师父,他没有脸告诉你,因为你是他们私生的孽种……哈!哈!小杂种!”

  柳英奇呆瞪着瞳子,他听进了雷三多每一个字,可是他竟然没有反应。

  雷三多嘿嘿笑了几声,又接道:“我出来之后,发誓要寻仇。可是你父亲已死,你母亲浪迹无踪,可是我知道她那一只绣鞋,在你这里……”

  “有了这只鞋,我就能找到任宝玲,我要把这当年的积恨清一清,这是我毕生仅有的一点愿望!”

  “那只鞋是在我这里!”柳英奇冷冷一笑,说:“可是我已藏在另一个地方,并且我不能给你!”

  雷三多瞪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柳英奇说:“只因为她是我母亲!”

  雷三多怔了一下,桀桀怪笑道:“莫非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柳英奇点了点头道:“是的!”

  雷三多满头乱发一阵耸立,柳英奇又接道:“虽然大部分是真的,但是其中必有隐情。”

  “什么隐情!”雷三多怒声吼道:“男奸女淫,还有什么隐情!”

  柳英奇抬头看着当空的一轮明月,暗暗忖道:“果真这雷三多所言是实,我柳英奇尚有何面目见人?”

  然而从哪一方面来说,自己也不能把母亲那只绣鞋给他,让他循踪去杀害自己的母亲。

  他绝不相信母亲是这种人,更不相信师父柳鹤会作出这种事情来,可是雷三多言之凿凿,岂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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