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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多少个杀人日,多少个寂寞的晨昏,这头斑斓的巨大金鹰,永远和他厮守着,永远是他最忠实、最出力卖命的战斗伙伴。

  此刻,当他目睹着这头金鹰之死,又岂是几行泪,几声叹息所能代替得了的?

  桑少乾由衷的伤了心,像是凭吊着他故世的知己老友一般的落下了泪。

  他慢慢的伏在了沙地里,咀嚼着只有他内心所能体会得到的痛苦与伤情……

  海面上,那叶小舟在孙景枝的操纵下,也慢慢的走了。

  几个水花,几片涟漪,却种下了未来更深根蒂固的仇恨种子!那是血和血,心对心,任何人所不能轻言化解得开来的……

  ***

  “金鹰武士”像是一声迅雷,一道闪电,在极短的短时间之内,传遍了整个的江湖。

  当然,所谓“整个江湖”,事实上只是限于江湖上几个行派的首脑,即各掌门人,或是那些独来独往的高人侠士,因为只有这些人,才具有敏感的视听,也只有这些人才关心这个问题。

  消息的来源之一透露出,那个霸行天下的“金鹰武士”桑少乾,自从在祟明岛遭遇到“摘星客”娄匡,以及“美剑兰”孙景枝的联手攻击之后,损失惨重,丧失了那头他素来视为亲密战伙的无敌金鹰。

  消息之二,桑少乾在痛心失望之余,已然离开了崇明岛,一路西行,取道冀、陕,而进入荒凉的甘肃地面。

  一般高人的揣测,桑少乾取道来甘,可能的意图是在他想猎获第二只金鹰,加以豢养驯服!

  不论这一推想是否属实,其在江湖上影响人心,耸人视听,是相当剧烈的。

  因此,大家也就以此推测,有的说“摘星客”娄匡偕同“美剑兰”孙景枝,已然秘密的潜行赴甘,意图联手对付桑少乾作致命的打击。

  有的人又说,岭南的“一字剑”查飞羽,已默然启程,也来到了甘陕。

  也有人说,两淮海翠薇,也来到琼州。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不过无论这些传说是否属实,天下人的眼睛,都睁大了,注视的交点,集中于罕有人迹的陕甘道上……

  天下人的耳朵,也都变长了,注意的听着来自陕甘的任何消息,咸相信,有了这么几个武林上顶儿尖儿的角色,足可以把西北道上,弄得天翻地覆!

  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毕竟这些传说,还有些事实的存在性,不信请看。

  ▼第五章

  入秋以来,由沙漠上吹来的风,整日热烘烘的!

  地上的甘草球,频频的滚动着,风是由海附近沙漠那边吹来的,吹在人脸上,毛辣辣烘烘的很不是个滋味!

  这个“琼州府”西面十五里的一个地方,地名叫“西子口”,算是琼州一个很出名的地方了。

  所谓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琼州亦即今日武威所在地,说起来,算是甘肃最富庶的地方了,并有“塞外江南”之称的美誉,可是,你硬要说这地方怎么好,却也是不敢苟同,比起真正的江南来,还差得远,简直是不能相提并论……

  这时候,大概是“申”时不久,天干风暖,风里夹着沙子,吹在油漆剥蚀的厚木板门上,哗哗啦啦的一直响个没完。

  “二锅头”眯缝着那一双终年睁不开的红眼,把身子上的一层灰沙抖落在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在他头上,是块长木匾,老字号——“日照老栈”,铁丝绑着的两盏破纸灯笼,都成了黑的了,倒是吊在木框下的那串八音风铃,在风里滴滴溜溜的打着转儿,发出悦耳和谐响声!

  二锅头嘴里嚼食着旱烟叶子,把一嘴黑黑的烟渣子吐在地上,嘟嚷着说:“一天又完啦,人毛也没一个。”

  回过身子,正要推门步入,忽然,他耳朵里听见了一种声音:“叮铃,叮铃!”

  二锅头精神顿时一振,倏地转过身来,可不是生意来了吗?

  一匹火溜红的快马,其上乘着一个身披玄色披风的中年人,快速的来到了客栈门前。

  只见他拉马,旋身,落地,看过几乎是一个式子,姿恣美妙轻快已极!

  二锅头怔了一下,心说:“好身法!”

  这个人,大概有四十多岁不到的年岁,瘦削的一张脸。身材很高,宽而厚的一双肩膀高高的,神情里得带有几分木讷。

  他打量着“日照老栈”的招牌,一双密而宽的浓眉,微微皱着。

  二锅头忙迎上来,露着黄焦焦的一嘴牙,笑道:“爷,是来住店的吧!”

  中年人点点头,用着微微带着有云贵的乡音,道:“给我招呼着马。”

  二锅头上前牵马,才发现到那匹马上驮着一个皮褡裢,两鞍部位,也都鼓蓬蓬装满了东西,有一口窄而长的黄皮套子宝剑,插在鞍子里。

  二锅头心里一动,也就知道来人是那条路上的了,更不敢怠慢,接过马鞍来不敢多说,匆匆的就往里面走。

  中年人掀开披风,露出了里面的一身青绸子短衣靠,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道:“慢着!”

  二锅头笑道:“爷有什么吩咐?”

  这个人上下打量着他,沉着嗓子道:“你这店有几间房子?”

  二锅头摸着颈子道:“不大,有单房八间,另通房大间两间……”

  中年人点点头,道:“都住些什么人?”

  二锅头心里发毛忖着道:“问这干嘛?”

  可是嘴里却也不得不答应着道:“没什么人……大间里是帮子骆驼客——”

  中年人道:“我是问单间——”

  二锅头咧着嘴道:“都空着咧——”

  中年人点点头,正要迈入,二锅头忽然想起来,又道:“啊——对啦——东边房里前天住进来一位——”

  中年人立时一惊,道:“什么样的?”

  二锅头道:“是位女客——”

  中年客鼻子里“嗯”了一声,像是把一颗紧张的心平了下去,却又带着些好奇的问道:“这位女客人有多大年岁了?”

  二锅头道:“年纪很轻,最多不过二十二三岁。整天闷在房子里,也不知她是干什么的。”

  中年客皱了一下眉,还想再问问,想了想迈步进入。

  二锅头拉着马在后面跟着,进了前院,拉开了他的锣嗓子道:“客来。”

  就有一个黑不溜秋,挺瘦挺高的小子,赤着脚由侧面马房里跑过来。

  二锅头把手里的牵过去,自己要去搬马背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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