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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这时她冷笑了一声,单手用力向后一带,身随剑走,掌中剑“唰”地带出了一朵剑花,直向瞿涛咽喉上点去!招式之快,有如疾雷惊电。

  西北风瞿涛因存有“怜香惜玉”之心,未下杀手,这时见状,既惊又怒,冷笑了一声道:“你还不给我撒手?”说着,他双腕一翻,一正一反,平着向上一贴!这是剑术秘宗中最惊人的“光捉影”手法。

  只听得“呛”一声,这口长剑,竟被瞿涛平平正正地夹在双掌之内!

  少女娇叱了一声,用力向后一夺,那口剑竟似有万斤,休想拔动分毫。这一下,不由令她打了一个冷战。

  耳听得这英伟的少年一声狂笑道:“撒手!”倏见他身形向后一倒,右足尖飞出,直向姑娘眉坎之上点去!姑娘吓得松手向回一缩,掌中剑已到了对方手中。眼看他像一阵风似地,飞身上马,带着一阵朗笑之声如飞而去,她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少年瞿涛带着胜利的微笑,一路策马如飞,直向山下奔去。

  他跑出甚远,回头望时,仍能看见那姑娘娉婷的倩影,遥遥地向着自己这边望着。瞿涛得意地狂笑了一声,感到一种胜利的鼓舞。

  但是这种情绪不久就消失了。他突然勒住了马,在暮色之中,看了一下掌中的剑,只觉得剑身透着蓝汪汪一团光芒,冷森森地逼人毛发,试一抖,剑上发出一圈圈的白色光环。

  瞿涛心中不由怦然一动,忖道:“我只当是一口寻常宝剑,却未想到竟是一口宝刃!”

  当时不觉细细观看了一阵,发现剑柄上铸有“银灵”两个凸出的字,知道这必是此剑之名。

  他心中追忆这“银灵”二字的出处,不觉把这口剑信手翻过来,才发现在剑柄另一边,用有细的金丝嵌着三个小字,写的是:“石瑶清”。瞿涛不由暗中点了点头,心里不禁想道:看来,这必定是这位姑娘的芳名了!

  天色渐渐黑了,他一时的耽搁,竟忘了时间。黑夜里在这陡峻的山路上行走,是太危险了。

  巫山之上,石峰如林,巨石参差,形成无数屏障,要想觅一藏身之处,实在是太容易了。

  瞿涛浪迹天涯,已有多年,野寺旧观,露天旷野,早已居住惯了,倒也毫不在乎。

  他解下了马上的行李,到了一处背风岩石之下,把褥席铺上,系好了马,天可就大黑了。

  在这荒凉的山岭之间,除了远处有几声狼嗥,竟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瞿涛仰卧地上,看着天上的流云,在星月之下有如万马奔腾一般。不禁想到自己身世孤单,孤剑走天涯,一事无成。想到此,悲从中来,不胜唏嘘!

  同时又想到黄昏时所发生的事,自己本是一片爱慕之心,却不料弄巧成拙,反倒把如此一位姑娘给得罪了。想到此,更不由得心中发出了一声长叹!

  那口剑放在枕侧,蓝汪汪的光华,眩人眼目。

  翟涛百感交集,横剑在手,剑面上映照出自己那张消瘦沮丧的面容,他不由低声念道:“石姑娘,石姑娘,你怎知道我对你的一番爱心啊!我好心想与你结交为友,你却误认我为纨绔登徒之流,怎不令人痛心?”说罢,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信口道:“宝剑啊、宝剑!只有你才配得上美人的青睐,你可愿为我向你的主人,带上我的相思怀念么?”

  诉说到此,声调凄凉,那无限的雄心壮志,都似乎消失了,儿女情愫竟使得这铁打的汉子,变得软弱了。

  他凝目望着这口剑,看剑犹如看人,仿佛石瑶清那芙蓉似的面貌,苹果似的双颊,都出现了。

  忽然一阵小风吹过来,瞿涛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哑然而笑道:“我这是怎么了?”

  想着由地上一跃而起,横剑在手,朗笑了一声道:“想我瞿涛铁打的汉子,太虚如室,明月如烛,几曾为情愫所动,今夜……”

  说着长剑一挥,冷焰如烛,满腹情愫激动了他豪迈的壮怀。就在这人迹不见的荒山野岭间,他施开了卓越的剑术手法,时上时下,忽进倏退,紧凑之处,但见寒光闪烁,哪见人影回旋,端的是“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路剑法,足足施展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最后,但见剑气一吐,抱元守一,夜风飘拂着他散乱的头发,真有“气吞山河”之概。

  可是他却长叹了一声,慢慢走到了石下,坐了下来。

  做作的威风并不能改变原有的自然气质,他把这口剑平平地放在枕匣旁边,注视了片刻,叹道:“真是一口好剑,但并非属我之物,我怎能据有?还是送还回去吧!”

  想到此,不由得又有些为难。

  只见他,剑眉微皱,心忖道:我已经开罪了对方,又如何再去见她?我虽是好心还剑,不要又被她误认为另有企图,岂不更糟?算了,这口剑,我还是包扎一下,托那卖茶的老头儿还给她,我自己也就死了这条心,取道入川就是了!

  想到此,甚觉有理,心中倒也平静了下来,耳听着树叶被风吹得唰唰作响。东方那颗闪烁的启明星,似乎比平日出来得更早。

  他知道,天色快亮了。想着就躺下身子,合上了眸子。

  日间的疲累,很快令他进入梦乡;而且睡得还较平日更香、更熟!

  一觉醒来,刺目的阳光,令他双目生辉。

  他一向是惯于早起的,可是今日竟是一反常态,起来得这么晚,却是罕见。

  他翻身坐起来,鼻端闻到的,是清冽的空气和一种野生的柚子花香。

  那匹大黑马,正在身旁弯下颈子,啃食生在石缝里的青草,不时地打着噗噜。

  瞿涛吃了一惊,心忖道:“我怎么会起来得这么晚?”想着由地上一跃而起,忽然觉得身上落下了一件东西,瞿涛顿时一怔!

  他低下头来,才看见,竟是一袭黑色的缎面绸里披风。瞿涛不由“哦”了一声。

  这真是一件奇事。他双手把披风拿起来,细看了看,见披风四缘滚着银色的花边,领口处,绣着一双展翅的大白蝴蝶。

  瞿涛看到此,不由面色一红。

  很显然的,这是一件女用的披风,怎么会好端端地盖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此,他心内“通通”一阵急跳。

  忽然,他想到了那口宝剑,忙弯下身子去找,不由又令他吃了一惊——宝剑不见了!

  他记得昨夜入睡时,这口剑明明放在枕边,怎么一觉醒来,竟会没有了?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平静了,轻轻点了一下头道:“这剑必定是那位石姑娘自己拿去了。”

  想到此,心内反倒安定下来,这样也好,倒省了我的事了。

  可是当他的目光望见那件披风时,却禁不住脸上发烧,心想:莫非这也是那位姑娘为我盖上去的?想到此,不由纳闷地摇了摇头。

  这是一件很令人费解的事情了,内心有说不出的感触,但无论如何,剑已被人取走了;而来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是可断定的!只是这件披风,该怎么解释?

  俗语云:“最难消受美人恩。”自己为对方关怀,平白加衣,已是感歉良深的事情,自无道理再把这件考究的披风收下不还。

  瞿涛真正感到为难了。

  他反复地翻看着这件披风,忽见衣内有一个口袋,露出一个纸角!

  当下不由心中一动,信手抽出,原来是一张二指宽的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以后睡觉,不要忘记盖东西,山上风大。情怀可恤,剑术可嘉,宝剑我已取回,披风明日还我可也(可在原处候我)!”

  上无称呼,下无具名,只有莫名其妙的这么几行字。

  可是知情如瞿涛者,看到此,已不禁热血沸腾,欣喜欲狂,他兴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转念一想,脸上却又禁不住一阵发热。试想昨夜的情形,自己可谓之标准的情痴,那样子要是被她看见了,岂不丢人?想到此,再落目于那纸条上的“情怀可恤,剑术可嘉”几个字,不禁大是惭愧!

  看来一切都被她看见了,她必定是在自己熟睡之际,才出来拿了剑,留下了披风,写下了纸条。试看这“情怀可恤,剑术可嘉”八个字,写的是多么托大,又是多么捉挟的口气。想到此,更不禁阵阵脸热起来。转念一想,他却又不敢十拿九稳的断定,来人就是那位石瑶清姑娘,要是另外一个人呢?

  无论如何,自己要设法见她一面,探听一个究竟,如果真是她,也好把衣服还她。

  想到此,忙把这领披风小心叠好;抖动时,衣上散发出阵阵温香,不禁神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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