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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卻為簡崑崙一隻手托住,示意道:「柳爺不必如此,驚動了大伙,反倒不好……」

  「啊啊……」柳飛揚這才似有所警覺,慌不迭向著二人各自見了禮。

  當下退後一步,立向船頭,大聲道:「自家兄弟,不礙事,各人忙自己的去吧!」雙手一拍,再叱道:「撤網!」

  後來二船聆聽之下,立刻掉頭自去,先時所佈下的兩面攔江巨網,陡然間亦為之撤離,動作之快,行動之利落,整齊畫一,一看之下即知是久經歷練,訓練有素的遊擊奇兵。

  方天星、簡崑崙看在眼裡,甚是高興。他們也知道圍繞在皇帝身邊,必有一支忠貞誓死的義民俠士,卻不知分散如此廣闊,這裡白鶴潭是否就是永曆皇帝息駕所在,卻是不得而知,既然到了這裡,倒也不必急在一時。

  眼看著前番陣仗在柳飛揚一叱之間,煙消雲散,此刻秋日如晦,淺水沼澤裡漁歌再起,又自現出了前見的歡樂太平景象,再也沒有人向來船注視一眼,這般歷練端的是培之不易。

  柳飛揚隨即恭請朱蕾一行五人上了自己快船,一面興奮地道:「宮先生前番交待,說是快則十天,慢則半月,你們一定會來,卻是只有三天就來了!」

  說話時,這艘平底快船,在一雙漢子長篙撐持之下,快若箭矢,直似水面飛船,哧哧聲響裡,激飛起雙股浪花,水箭也似的灑向兩沿。

  非僅此也,水裡游魚,原已到了麥收季節,無處不在,眼前被船板一迫,紛紛躍起,潑剌劈啪,落了滿船都是。

  朱蕾乍見,哎喲一聲:「好多魚喲!」一時動了童心,慌不迭趕上船頭,彎身察看,喜得眉開眼笑。

  「殿下當心,莫要掉到潭裡!」柳飛揚也笑瞇了眼睛,「這是去年撒的魚苗,今年就豐收了,回頭叫他們給殿下燒一盤,品嚐品嚐。」

  說話的當兒,腳下快船已衝入一片蘆葦。只以為將是覓岸而停,卻不知在蘆葦叢裡拐了個彎兒,竟自轉上了另一條水道。

  這一面雙峰夾道,堪稱天塹。

  卻是小小一道溪流,大船萬萬難容,小船卻可通行無阻,其大小距離寬窄情形,正與足下快船相彷彿,船身再大一點即難以穿行。

  只是幾個衝刺,便自又拐了彎兒,眼前又是一番境界。

  雙峰合抱,四面山勢連綿,卻於此抱持之中,形成了大片腹地。

  正前方是一面方圓只有里許大小的水潭,潭水清澈,直可透視水底游魚,卻有成群天鵝、雁鴨,蕩漾翱遊其間,岸上接壤,俱經開發,秋收之後的田畦,堆立著一束束的稻麥莊稼。便在田陌之後,隱隱約約,建有許多房屋。

  柳飛揚指著水潭,向眾人介紹道:「這就是白鶴潭了,好地方啊!一夫當關,萬夫莫入!」

  隨著他手指之處,四下裡展現有無數分支水道,僅是同來時水道一般狹小,原來這白鶴一潭,是為無數支流所彙集,真正天險福地,誠然攻守咸宜,不知當初是誰人發現,用於反清復明大業基地,實是再好不過。

  一片純白鷺鷥,緩緩由頭上掠過。

  遠方浪花捲處,一艘巨型華麗座船,陡地出現眼前。

  「啊──宮先生好啦?」

  遠遠看見一個人,五短身材,一頂捲簾大帽,當船直立,距離甚遠,看不十分真切,柳飛揚既如此說,想來當是宮天羽無疑了。

  方天星奇道:「咦?他怎麼會知道我們來了?」

  柳飛揚笑道:「那還消說?我們這裡的號鴿子最是勤快,百八十里舉翅可及,不要說這點點路了。」

  遠方來船已來到近前。

  站立在船頭的,五短身材的宮天羽,仍是一身閃閃發光的緞質長衣,那般著裝與頭上的寬沉大帽,雖是不大搭配,卻是神采飛揚。

  容得雙方俱能辨認,宮胖子哈哈大笑道:「來得好快!好快!」

  話聲方頓,人已翩然掠起。

  忽哧哧大鷹掠空似的,已到了對方快船,右腳尖不過在船頭輕輕一點,刷地一個擰身,已落向船身。

  「好!」柳飛揚大讚一聲道,「宮爺這一手鶴舞乾坤往後要教教我,我這裡先拜師了!」

  說得眾人俱都哈哈笑了起來。

  宮天羽上前一步,迎著簡崑崙,雙方親切執手為禮。

  方天星一邊笑道:「你可好,在這裡納福,幾天不見又發福了,賊胖賊胖的,小心再胖下去,可就走不動了。」

  朱蕾忍不住被逗得笑了起來。

  宮天羽連道:「辛苦,辛苦。」目光轉向朱蕾,嘻嘻笑道:「姑娘一路辛苦,肚子餓了吧?」

  朱蕾哼了一聲說:「才不呢!」眼睛向身邊的張嫂一瞟,小聲道:「一見面就是問吃問喝,好像我天生就知道吃,氣死人了。」

  張嫂也忍不住笑了。

  「那是殿下的命好呀!」她說,「像我們就是餓死了,也沒人管!」

  「哪個說!」她漢子張順打趣說,「你可是死不得,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張嫂白著他,半笑不笑地罵了句:「死相!」

  倒也為眼前帶來了一些輕鬆氣氛。

  眾人隨即轉到了白鶴潭的迎賓座船,氣派較自柳飛揚的平底快船又自不同。

  這艘華麗的座船,設置獨特,八名水手俱在底下內艙,除了八面透出水面的長槳之外,眾人腳下都有一個可以足踏的滾輪,手足並用,其速自快。

  眼下迎得貴賓登臨,一徑直馳而前,其速如矢,轉瞬間已達彼岸。

  岸上早已有多人等候。

  官天羽代為引見之下,來人一共六人,其中較為突出的兩個,一個是年過七旬的長鬚老人葉天霞,一個是黃鬚束髻的彎腰駝子錢枚。

  簡崑崙與方天星俱是第一次與他們見面,也不曾聽過他們的名字,可是宮胖子卻似對二人推崇備至,同時也知道此二人亦是此負責白鶴潭實際任務的兩個富家人物。

  觀其談吐風度,舉止氣勢,亦可測知此二人武功必然不弱。須知四海之內每多奇人異士,愈是名不見經傳,望之不起眼的人物,越可能是深悉藏暉的高人。

  揆諸眼前的葉、錢二人,極可能亦是屬於這類真人不露相的避世高人,因為二老年歲俱高,簡、方二人俱以前輩呼之。

  當今武林,又由於簡崑崙單身對抗萬花飄香,以及勇救永曆帝、九公主諸多傳聞,而聲名大噪,被喻為不可多得的少年奇俠。

  正為如此,葉天霞、錢枚這雙避世高人,亦不能為之免俗,見面之後少不得對簡崑崙特別注意,極以青睞。

  朱蕾這個落難公主,在彼輩眼裡,更不失尊貴,雖經朱蕾一意迴避,仍不能推卻,即在岸邊接受了他二人的大禮跪拜。年紀老的人,思想固執,確是改變不易。

  好不容易行過了一番俗禮、酬酢。簡崑崙等一行,才在宮天羽帶領之下,來到了一處草叢。

  四面青松,更多檳榔大樹,天青雲靄,風兒舒徐,吹拂在人身上,有點冷冷的感覺,卻是愜意得很。

  至此,朱蕾才似鬆下了口氣。長長地喘息一聲,她向宮天羽說:「求你叫他們別來這一套了,我真想躲起來誰也不見!」

  「這裡的規矩大,是因為有很多避世而居的前朝遺臣,他們仍然固守著漢家遺風,尤其是君臣之禮執行極恭,輕言廢除,談何容易?」

  宮天羽一笑接道:「就像剛才的葉、錢二老,聽說以前便曾在天啟先皇帝駕前,作過侍衛首領,後在崇禎先帝手下,亦曾外放為官,崇禎先帝歸天之後,他二人便避秦來此,帶領忠貞手下,在此白鶴潭大肆開墾,才有了今日一份基業。」

  「原來如此。」簡崑崙微微點頭,總算明白了此二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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