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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簡先生,這個人要不得……」

  說話的人竟是張順,手裡的號燈,匹練般射出一股強光,直照得胡秋陽滿臉生花。

  燈光射處,更看見對方染滿鮮血的身上。顯然方天星的那一劍,極是不輕。

  「簡先生,快下手吧……可不能放過他了,這傢伙壞透了……」一面說著,張順已跑到近前。

  胡秋陽原已垂下的頭,驀地仰起。直向簡崑崙逼視過來,他卻也是一條漢子,在此性命攸關的要緊關頭,卻也不曾開口討饒,向對方說上一句軟話。

  張順饒是不解地偏頭向簡崑崙打量不已。一旁的方天星也只是冷眼旁觀。

  各方期待之下,簡崑崙忽地冷笑一聲:「聽說你水功不錯,我若是饒你不死,你回得去麼?」

  胡秋陽料不到對方忽然間竟會有此一問,不由得愣了一愣。哼了一聲,他冷笑道:「大概還死不了吧!」

  「既是這樣,我們就結個善緣,望你好自為之……」

  話聲微頓,轉向一旁方天星望著:「三哥意下如何?聽你一言行事!」

  胡秋陽色厲內荏的目光,不覺轉向方天星望去。

  方天裡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兄弟你天性仁慈、好心好報。要是落在我的手裡,可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三哥的意思,是饒他不得?」

  「對!」張順急道,「饒不得呀!」

  方天星一笑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兄弟既已說了,饒他一死,豈能再有反悔之理,且放他去吧!」

  簡崑崙一笑說:「小弟遵命!」隨即抽回了壓在對方身上的長劍。

  便在這一霎,胡秋陽倏地躍身而起,施了個海燕掠波之勢,噗地扎入水中。

  燈光照射之下,水面上不過輕輕泛起了一絲紋路,更不見水花的翻動,對方偌大身子,活像是一條大魚,便自一縱而去。

  這一手入水輕功,直把眼前眾人看了個目瞪口呆。

  張順趕向船舷,向著江水看了一眼,跌足嘆道:「他還是跑了!完了!完了!」

  方天星一笑說:「原來就是放他跑的……」隨即轉向簡崑崙道,「此人狡猾奸詐,在萬花飄香素有詭智。甚蒙柳蝶衣看重,今日機會難能,你卻又為什麼把他放跑了?」

  張順再次嘆道:「他這一跑,後患無窮……簡先生你的心太軟了……」

  簡崑崙微微含笑道:「第一次見面,總該留些情分,二位不必為他擔心,且待後看吧!」

  方天星嘿嘿笑道:「但願你好心好報吧!」隨即轉向張順道,「我們得快點去了!」

  張順不帶勁兒地應了一聲,隨即走向船桅,將兩面主帆緩緩升起,大船隨即緩緩向前移動。

  容得舵位固定之後,船速漸暢,終至全速前進。

  方天星、簡崑崙並立船尾,向著身後的敵船顧盼,卻不見有所動靜。

  可以想知,胡秋陽儘管水性再好,總是負傷不輕,自不能與平日水中行速相提並論,以他身份以及素日自負,決計不會再厚顏立即追上為敵,倒是大可放心。

  漸漸,兩艘大船的距離越來越遠……終至於黑黝黝完全看不清楚。

  方天星緩緩說道:「看起來萬花飄香已是大舉出動,未來不久,將是我們雙方決一死戰的時候到了,不知這秦老大、宮老二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到底是怎麼的打算?我可真有點憋不住了。」

  「三哥大可無憂,這個悶葫蘆應該很快可以解開了。」

  「怎麼?」

  對於這個新結拜的小兄弟,方天星早已由衷敬佩。聆聽之下,不覺興趣盎然地轉向他望著。

  「如果我判斷不差,一切謎底,在前面三江口與他們見面之後即能完全解開……」

  「這個我也知道……」

  「而且!」簡崑崙說,「我以為朱先生也應該就在那附近不遠了……」

  微微一笑,簡崑崙十分感慨地說:「他們兄妹歷經萬險,這一次總也能夠相會見面了。」

  方天星一振道:「你真的這麼認為?」

  簡崑崙微微點了一下頭。

  他確是這麼認為。只看眼前萬花飄香的八方風雨薈萃,一門精銳俱集的場面,即可想知,今日情勢大非尋常──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就有好戲登場了。

  ***

  船行通暢。

  片片浪花,白雲也似的由船舷兩側包抄而上,把整個船頭都弄濕了。

  不知什麼時候,竟是起了風。

  由於是順風之故,船速極暢,只是舟行起落,頓仰極大,不習慣乘船的人,難免會有點噁心、不舒服的感覺。

  朱蕾手托香腮,覺著有點頭暈,卻又不失童心,捨不得乘長風破萬里浪的眼前奇樂。

  「我看你還是進去睡覺吧!外面風浪大,又冷!」簡崑崙就站在她身邊,關心地說。

  朱蕾偏過臉向他望著,報以甜美的一笑……每一次當她向他注視之時,都有濃郁的蜜蜜情意,似乎也只有這樣的笑,才能略釋內心之鍾情款曲。

  「你也來了?」

  「來了有一會兒了……」

  「那好!」朱蕾把身子坐正了,「我一個人悶得慌,陪著我說話,好不好?」

  簡崑崙在她旁邊椅子上坐下來。

  朱蕾笑靨輕啟道:「剛才你們打殺的時候,我坐在艙裡都看見了。」

  「害不害怕?」

  朱蕾哼了一聲,搖搖頭:「一點也不……這些日子,這種事經歷多了,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我看見,你把那個人放走了?」

  簡崑崙點點頭:「原來你也看見了,張順為了這件事氣得了不得,都不想跟我說話了!」

  「那你又為什麼呢!」朱蕾笑靨不失地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不怕他回過頭來報復你麼?」

  「如果那樣,我也只有認了!」

  微微一頓,他隨即含笑道:「我並不以為這件事做錯了,這個姓胡的,既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當非是無心之輩,我且在他心裡留下一顆種子,以結下次見面之緣,往後等著瞧吧!」

  朱蕾點頭笑道:「你的心真好,好心有好報,我且等著瞧,這個姓胡的怎麼來報答你吧!」

  說著她微微嘆息一聲,道:「昨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我哥哥……好可怕的一個夢……」

  「是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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