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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他這裡身子方自縱出,人影猝閃,簡崑崙飛燕掠枝般已自迎面飛身而至,身勢之快,有如疾風一陣。

  宋天罡眼前一花,根本還來不及看清是誰,已被對方探出的一隻右手劈中下腹。

  這一掌力道萬鈞,宋天罡只覺著身上一麻,整個身子風箏也似的倒飛而起,足足飛出了七八尺之遠,喀嚓撞上一棵巨竹,便自倒地不起。

  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舉手之間翦除了對方兩名手下,一經照面,隨即分開。宛若分飛勞燕交錯的當兒,已自隱身竹林。

  火光熊熊,大火方興未艾。

  面對著一天火光,其時火勢正熾,濤濤火焰早已把整個房舍全數吞噬,怪在除了前見之人外,再不見任何人為火勢逼出。

  海客劉青目睹之下,不禁大是狐疑。總不成公主朱蕾,連同房中眾人俱都葬身火海?

  這可不是他原來的旨意,更何況出發之前,時美嬌一再交代,九公主朱蕾務要活捉,難道真的來不及逃出,被燒死了?這個念頭使得他一時心裡忐忑,大為不安。

  人影乍閃,玉彈金弓馬福全忽然來到近前。

  「不好,別是九公主燒死在裡面了,怎麼這半天沒見個人影?」

  劉青哼了一聲:「難道跑了?」

  「不可能!」馬福全說,「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往哪裡跑?我進去瞧瞧去!」

  話聲一頓,他已騰身縱起,落向竹籬之內。

  火勢畢畢剝剝,濃煙滾滾,離著丈許以外,都熱得受不了。

  雖說是穿有防火衣靠,只不過較一般常衣不易燃燒而已,真要置身火焰,一樣照燒不誤。如此火勢不要說人不能入,便是一隻蝙蝠、飛鳥,也不能擅行飛越。

  馬福全圍著火場四周走了一圈,終不能得隙而入,打量著這般火勢,宅中人如不及逃出,萬無活理,定當葬身祝融無異。

  一片火舌燎過來,差一點捲著了他的衣裳,嚇得他忙自退後幾步,只得騰身掠出。

  卻不知,身勢方出,一縷尖風,直襲後背腰胯之間。

  眼前情形,最是混亂。小小暗器聲,如何聽得清楚?

  馬福全身勢正轉,但覺著胯間一陣奇痛,大吃一驚,啊了一聲,右手探處,起出了所中暗器──亮銀釘。

  一股熱血,直由傷處湧出,差一點痛得他倒了下來。

  卻於這一霎,一條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身法,猛地自他身後撲到。

  人到,掌到。施展的是極其凌厲的排山運掌功力,以至於連馬福全這等功力之人,倉猝間亦無能防範。

  馬福全功力堪稱上選,但是腰胯間傷勢過重,閃動皆難,他為人並非大惡,可說一腳誤上了柳蝶衣的賊船,乃自種下了今日的惡果。轉身而現的一霎,似乎瞧見了對方那人的臉。

  方天星!

  今日一切,多半都與這個姓方的有關。他卻是出手狠毒,嫉惡如仇,不似簡崑崙之心懷慈善,每以手下留情。不過,今日之勢,應是格別而論,江湖中,對於縱火殺人的伎倆,總是深惡痛絕,縱然落在簡崑崙手裡,也是死路一條。

  玉彈金弓馬福全身子才一轉過來,迎接而來的,卻是排山倒海的大股力道。他終是挺受不住,在近乎五臟盡摧的慘痛裡,直直地倒了下來。

  一口血箭,直噴而出,足足有七尺來高、幻為一天血雨,飄飄而落……他死了。

  ***

  山貓似的,方天星躍身而前。

  這個人一口砍山刀,施足了勁道,摟頭就砍。卻是不知怎麼一來,刀背竟到了對方手裡。

  扳了一扳,硬是不動。這人──海馬費天,巡江第十七舵舵主。隸屬飛花堂已有多年經歷,平素行事老到,招子不空,卻是鬼使神差,陪著兩位副座,跑了這趟差事,以至於落得了今日此刻下場……

  這就叫命!

  驚惶間,瞄著當前的這個人──膀大腰圓,挺長老大的個頭,依稀記得,敢情他就是那個姓方的!一念未完,姓方的另一隻手已自抄出,只一下已扳住了他的脖子,喀的一聲。這一扳力道萬鈞,姓方的施展的是盤樹功,莫說是費天的血肉之軀了,就是一方實木橫樑,也吃受不住,一時間,由他口鼻裡淌出了濃濃的血。

  方天星鬆開了腕子,費天身子也跟著癱了下來。

  海客劉青一聲驚叱道:「不好!」嗖地拔身而起。

  迎向他的簡崑崙,直似神兵天將,身到劍到。

  冷森森的一口長劍,矯若游龍,直向他當頭捲落。劉青啊了一聲,身勢未穩,一個骨碌,旋風似的跌了出去。

  驚惶萬狀的一霎,他總算看清了面前的這個人:「簡崑崙是……你……」

  當日水面押解,以禮相待,雙方原是舊相識,不期然這裡相見,竟是這般嘴臉。劉青內心的震驚,終至破碎了先時的幻想。

  敢情是對方棋高一籌,早已識破了自己此行的伎倆,一把大火,倒像是鬧著玩兒似的,充其量燒了個空房子而已,自己這一面可就全數報銷,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一念之及,直嚇得劉青透心發涼。

  這可不是套交情的時候,話聲出口,背後一口青鋼長劍已自掄出,叮!兩口劍的尖端部位,已自交接一塊。

  藉助於此一觸之力,劉青再一次地拔身而起,捷似飛鳥般已閃身而出。

  既能身當飛花堂副座之尊,當然有兩把刷子,如以身手而論,應較玉彈金弓馬福全實有過之,他也是時美嬌最稱得力的手下大將,自非等閒之輩。

  隨著他縱出的身子,左手輕揮,展出了一式漂亮的孔雀剔翎手法。一蓬金光,宛若出巢之蜂,直認著簡崑崙全身上下飛落直下。

  這一手倒撒金錢,由於相隔甚近,力道極猛,一經出手,方圓丈許內外,全在照顧之中。

  簡崑崙卻已防著他了。他自承二先生金鱔內功以來,日夕勤習,已能與自身原有內功混合一氣,近日以來尤其能夠活用,隨機應變,如意施展。眼下看似無能閃躲的一天暗器,卻也大可不必吃驚。只消真力內聚,凝集劍身。運劍一揮,奇光電閃,一片錚錚聲裡,來犯的一掌金錢,悉數吸附劍身。

  劉青原已縱身而出,見狀吃了一驚,怒叱一聲,一式倒轉旋風,掌中劍刷地揮出了一道銀光,直向簡崑崙腰間捲去。

  卻是隔阻於簡崑崙一式封殺。

  噹啷!兵鐵交接聲裡,濺出了火星一點。

  感覺著手上一震,響聲有異,才自發覺對方手中的那支長劍,是口寶刃,不用說自己兵刃受損不輕。

  卻是,不容他抽招換式,簡崑崙劍轉輕靈,唏哩一聲,打他頭頂掠過,已在他背後右側方留下了半尺來長的一道血口。

  海客劉青吭了一聲,腳下一個打轉,疾風似的轉了出去。

  簡崑崙已由不得他,身子一個前撲,如影附形,已自依了過去。

  劉青驚惶中一連變幻了七個動作,卻是不能甩脫簡崑崙咫尺之間。

  一進一依,有似雙飛蝴蝶,又若孤雲白鶴,翔舞天表。無比劍氣,極似萬蓬銀針,爆灑當空。

  一連七式,即所謂如意七巧身法,劉青施展得極是迤邐俐落,想不到仍然逃不開對方的刻意糾纏。

  便在這一霎──劉青施展全力,待將縱起的一瞬,簡崑崙已容他不得,右腕振處,銀光乍瀉──一片血雨,發自劉青那隻持劍的手,連手帶劍,齊著右腕骨節,一併被斬落下來。

  劍花輕轉,冷焰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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