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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一連四五個起縱,時美嬌箭矢也似的已來到了眼前:「簡崑崙!這一次你認輸了吧?」

  再一次飛縱而起,有如燕子般的快捷,一起而落,已到了對方身後。

  一連六七個快速飛縱,勢子奇快無比──隨著時美嬌猝然襲近的身子,雙手齊施,直認著對方簡崑崙肩上抓落下去。

  這是一手靈巧的七巧擒鶴手法,亦為飄香樓主人柳蝶衣所精心自創。厲害之處,在於一霎時間,端視對方之反應,可以做出七種不同的巧妙擒拿手法。

  更厲害的是,七種不同的手法裡,俱帶有真力拿穴之妙,可以在指尖與對方接觸的剎那之間,點封對方身上穴門,立即使對方動彈不得。

  卻是,這個簡崑崙端的不是易與之流。

  隨著時美嬌落下的手掌,對方身子霍地快速一搖,做了一個奇怪的扭曲動作,便是這個奇怪動作,巧妙地避開了時美嬌七巧擒鶴的第一式力拿雙翅。緊跟著這個人刷地掉過了身子,湛湛目神,直逼時美嬌而視,卻沒有絲毫要逃走之意。

  這麼一來,倒使得時美嬌即將施展的第二式出手,突地自行制止。

  「你?」

  誰說是簡崑崙?

  一身黑色隱隱閃有亮光的絲質長衣──這個人也同簡崑崙一樣,有著高頎的身子,可是無論髮式、神態都擺明了,他絕不是簡崑崙。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一點傷也沒有。雙目以下,為一方黑色絲巾緊緊紮住,如此黑夜,僅僅憑著他顯露於外的一雙眼睛判知是誰,可是太難了。

  「你是誰?」

  一霎間,時美嬌真有被人戲弄的感覺。

  那人輕輕地哼了一聲,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用著一雙湛湛目神,向時美嬌默默打量不已。

  透過一抹月光,瞧見對方交叉肩後的一雙長劍。這人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向她看著,眼神兒該怒不怒,波譎雲詭,令人費解。

  時美嬌忽然明白了過來。不用說對方便是方才一聲不吭,向自己施展暗器一掌飛針的那個人了,更有甚者,眼前自己竟然又上了他的當,這一手故佈疑陣,虧他想得出來,竟然連自己也誤為是簡崑崙的腳步,而一路跟隨來到了這裡。

  這個突然的觸及,使得時美嬌一時透體冰涼,做聲不得,真個說不出的氣餒、愧恨。

  以她平素之為人機智,怎麼也不應該會有此疏忽,想不到偏偏一時大意,鬼迷了心,竟自如此糊塗。

  不用說,簡崑崙此刻早已去之無蹤,自是難望再尋。

  想到這裡,真不禁氣得肺都要炸了,一腔怒火一股腦地便衝向對方這個黑衣人。

  「很好──你的詭計……你好……」

  那人一雙眼睛,頗似含有幾分莞爾的笑意,忽然拉長了,神態溫順靜雅,仍然一言不發。

  時美嬌蛾眉微挑:「怎麼不說話?」

  黑衣人的一雙眸子,拉得更長了──也許在蒙布之內,他正在微笑,為著他的詭計得逞。只是笑容之後,不僅斯文,應是隱藏壓制著相當敵意。

  時美嬌驀地後退了一步:「咦──你……是誰?」

  一霎間,那雙靈活的眼睛,已在對方身上打轉無數,接著,她冷冷地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所以蒙著臉,當然是怕我認出你是誰來,這麼說,我們原是認識的……再不然就是見過面?」

  話聲未已,黑衣人陡地騰身而前。

  其勢絕快。

  隨著他落下的身子,一步前跨,舉手發招,一掌直向時美轎前心擊來。掌勢極快,似側而偏,兼具有劈、撞之勢,指尖未至,先有一股絕大勁風,可見真力之渾厚。

  時美嬌心裡一動,暗驚於此人掌式之凌厲,幾與自己相伯仲。飄香門柳蝶衣私授武技之中,有蝶衣七式,最是神奇不可預知。

  眼前時美嬌情急之下,不自知便施展而出。

  嬌軀向後一閃,緊接著一式翩躚,現出了纖腰一眼──以此而誘敵進身,十九可能得手。關鍵在於敵人一經襲進,即為緊接而下的蝶衣二式──粉翅雙酣攻入兩側,再從容退身簡直妄想。

  卻是不知,黑衣人竟有詭智。

  時美嬌纖手方出,施展粉翅雙酣一式,按向對方的兩肋,黑衣人卻似先已得警,不俟對方纖手襲近,先已騰身而起。

  這一手,大是出乎時美嬌意外。

  隨著她遞出的雙手,黑衣人偌大的身子,一個奇快的倒仰,卻是不容身子落下,在空中一個疾滾,竟自繞到了時美嬌右側。

  時美嬌驀地一驚,蓋因對方這一式身法,好生眼熟。一念之驚,還沒有會過意來。對方黑衣人反捲的一隻腳尖倒踢北斗,刷地向她臉上踢來。

  時美嬌輕叱一聲,身軀一個倒擰,極其危急一瞬,以蝶衣七式最後一式風捲狂蝶,整個身子宛似飛雲一片,呼地狂揚而開。

  好險。

  黑衣人的一式飛踢,險險乎擦著她的髮絲滑了過去。

  對於黑衣人來說,原以為十拿九穩的制勝訣竅,想不到竟走了空招,而時美嬌亦情不自禁地為之嚇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著黑衣人靈活的長軀,在一腳踢空之下,飛轉出七丈外,落身於一脈修篁之上。

  「領教了。」脫口說出了這麼一句,便再也不欲久留,隨著竹梢的一顫,巨鶴穿雲也似的,已自拔身而起,墜向一嶺青蔥,夜色裡,閃得一閃,便自無蹤。

  時美嬌若是放他不過,黑衣人即使身法再快,也難以擺脫。

  她卻計不出此。一霎間的覺醒,直似有驚心動魄之勢,一時望著黑衣人消逝的背影,做聲不得。

  便是黑衣人臨去之前的那一句:「領教了!」語音清脆,宛若婦人,忽然使得她有所觸及。

  「李七郎!」

  「莫非是他?」

  這個念頭,有如疾電流竄,剎那間傳遍全身,真正是吃驚不小。

  再回想方才出手身法,對方雖似有所掩飾,卻也不無穿幫,她由是更有所悟,怪不得那般神妙的蝶衣七式,竟然也難他不住,看來柳蝶衣對於這個後來入門的少年,更似有所偏愛,非但這一套蝶衣七式早已傳授給了他,更授以破解之道,說不定,更有許多招式,連自己也未能盡知。

  看起來有關二人的許多傳說,應是其來有自,而非空穴來風了。

  一霎間,她只覺得全身透體發涼,眼睛一酸,竟自淌下淚來。

  再想,如果自己沒認錯,這個人便是李七郎了。只是,一個問題……

  他為什麼要救簡崑崙?

  而且,由方才動手,出招之凌厲,以及飛針暗算之狠毒諸情上判斷,可以窺知這個人對自己所隱藏的敵意,分明意欲置自己於死地,正是好毒心也!

  卻又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柳蝶衣?還是簡崑崙?

  一霎間,她陷於迷離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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