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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話雖如此,想要眼前這個小老頭兒不戰而退,把已經到手的人質吐出去,白手拱人,東方野佛夏侯天自信還沒有這個雅量。更何況眼前這個小老頭兒的一切來龍去脈,實在致人疑竇,令人諱莫如深!

  吳三桂在滇桂,手下屬於黑道的人物有所謂的七太歲,夏侯天大體上都有所耳聞,像是當初偽裝瞎子的無眼太歲公冶平,一上來即逃不開他的招子,倒是眼前這個裝瘋賣傻的小老頭兒,他可又是何許人也?

  「足下這番話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嘿嘿……」夏侯天連連冷笑道,「說了半天,連尊駕你的大名還不知道,豈不是太見外了!」

  小老頭哼了一聲:「鬧了半天,你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呀,好吧,我就報個姓給你聽聽,我姓卓!是打長沙來的!」

  東方野佛夏侯天驀地呆了一呆,那是因為,他腦子裡想到了個人,可還不能十分確定。姓卓的小老頭兒,已現出幾分不耐。

  打著一口純正的四川口音,小老頭嘻嘻笑了幾聲:「說得明白一點,洪先生很關心這邊的事情,是以老哥兒兩個也就閒不住了,大和尚,怎麼,還不明白?」

  既然自己報了姓氏,又把主子洪先生三個字搬了出來,夏侯天焉能再有不明白之理?

  洪先生者,當今太保、太師、太傅、兵部尚書外加九省經略洪承疇也,乃是當今最具權勢,為清廷倚為長城的一個人物,便是孫可望今日的這個義王,也是承其所保,目前更在此人節制之中。如此一來,似乎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夏侯天果真通達時務,最好的收場,便是自承莽撞,把到手的人質拱手讓人,鞠躬身退。這似乎是唯一一條好走的路了。甚至於姓卓的這個小老頭,也是大有來頭的一個棘手人物,這一點夏侯天頗有所聞。

  江湖上早有傳聞,洪先生身邊,有兩個厲害人物:川西雙矮:矮金剛鮑崑、要命郎中卓泰來,眼前此人自承姓卓,實在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必然便是傳說中的這個要命郎中卓泰來了。

  一霎間,夏侯天那雙眼睛,已在對方姓卓的小老頭兒身上轉了無數來回,觀諸對方小老頭兒的那副長相,以及隨身所攜帶的那個紅木拐子,像是內盛丹藥的那個葫蘆,實在是再無什麼好疑惑的了,他必然便是傳說中雙矮之一的要命郎中卓泰來了。

  「這麼說,尊駕便是傳說中的川西雙矮之一的卓泰來,卓前輩了?久仰、久仰……」

  姓卓的小老頭兒向天打了個哈哈!撇著濃厚的四川口音說:「好說,好說!兄弟,你是高抬貴手了!」

  「哈哈……」夏侯天仰天狂笑了一聲,目射紅光道,「卓老哥你是上差,怎麼關照都好,只是兄弟這裡有份薄禮,要孝敬老哥哥你,請你好生收著!」

  照理說,夏侯天實在是沒有再出手的必要了,但是他偏偏是心有未甘,絕不甘心把苦心到手的買賣,拱手讓人。把心一橫,決計要與對方見個高低。眼前並無第三者在場,便是死無對證。夏侯天一念及此,再無多慮,腳下向前跨進一步,方便鏟向前一探,打了個問訊,再次施禮道:「酒家有禮……」

  話聲方歇,左手已按動方便鏟上特有機關,只聽得錚地一聲脆響,大蓬銀光,已自鏟頭上爆發而出,狀似出巢之蜂,一股腦直向對面小老頭兒全身上下包抄過來。

  雙方距離,至為接近。正是為此,夏侯天狀似噴泉的滿天暗器,才更具無可防範的殺傷功力。

  被稱為要命郎中卓泰來的小老頭兒,似乎大感意外地啊了一聲,猛可裡,他瘦小的身子,霍地向後直直地倒了下來。敢情他身上有真功夫,這一手鐵板橋身法,施展得硬是絕不含糊。別看他外表一派懵然無知,骨子裡可是有數得很,大和尚方便鏟方自一垂,他這裡已是有了分寸,眼下隨著他倒下的身子,看似一身倒地,卻是與地面距離寸許,沒有沾著,緊接著的一式遊蜂戲蕊,有如飛雲一片,呼!作響聲中,旋風似的,已飄出了丈許以外。

  夏侯天那般凌厲的一天暗器,竟然全數落了空。耳聽著刷啦啦一陣亂響,全數打落地面,爆發出一地的小土坑兒。觀其勁道,極是凌厲,定為設置在方便鏟杖內的強力彈簧所發,每一枚細小暗器,顯然都具有凌厲的殺傷力道,遺憾的是一枚也沒有命中。

  東方野佛夏侯天,十拿九穩的一手暗器,竟然全數打了空,心頭大吃一驚,勢已如此,再無緩和餘地,嘴裡喝叱一聲,驀地撲身而前,掌中方便鏟嘩啦一聲抖出,月牙形的一截鏟頭,夾帶著一股凌厲勁風,直向姓卓的小老頭兒咽喉上封殺過來。

  姓卓的矮小老人,果然身手非比尋常,晃頭的當兒,已躲開了對方要命的出手。

  夏侯天慌不迭向後撤鏟已有所不及,眼看姓卓的小老頭,左手翻處,已攀住了大和尚的鏟身。

  夏侯天手上一施勁兒,方便鏟掄空直起,連帶著卓老頭矮小的身子,忽悠悠一併都掄起了半天,活像是把式場上賣藝的猴子。

  隨著卓泰來矮小的身子,空中飛人般地自天而降,迫人眉睫。一落又起,狀若飛猿,隨著他奇快的出手,掌中紅木枴杖已自抖手而出,噗!點中在夏侯天右後胯間。東方野佛夏侯天碩大的身子,竟似挺受不住,霍地向前打了個踉蹌,將倒未倒的一霎,卻又像不倒翁般霍地定在了當場。

  要命郎中卓泰來顯然施展了一手武林中罕見的定穴手法,卻把這個自命不凡的大和尚,活生生地定在了當場。

  這個老頭兒顯然得意極了。看著夏侯天被釘在地上的身子,卓泰來怪笑了一聲:「這可是你自己找的,怪不得你老子心狠手辣,這地方涼快得很,大和尚你就在這裡多呆一會吧!」

  話聲出口,矮小的身子陡然拔空直起,有如飛雲一片,直向著馬車車座上落去。

  卻是不巧得很,竟然有人先他一步登上了車轅。

  這個人或許是早就來了,原本就高坐車轅,一旁觀戰,只是一直保持著靜寂,不曾為人發現而已。

  要命郎中卓泰來身子方自縱起,才忽然發覺到對方的存在,不禁怦然一驚。其勢已有所不及,來人叱了一聲:「去!」

  雖是坐著,卻無礙他的出手,單掌平封,力道萬鈞,施展的是極具功力的百步劈空掌,嗤!疾勁掌風裡,有如銅牆一面直向著卓泰來迎面擊來。

  卓泰來畢竟非比尋常,迎著對方猛厲的掌勢,半空中陡地一個打轉,噗嚕嚕……衣袂飄風裡,飄落出丈許開外,藉助著手上的紅木枴杖,總算沒有跌倒出醜,一張臉連驚帶怒,變得一片雪白,打量著車座上的那個人。

  飄飄長衣,表情沉著,竟是個二十來歲,神姿清朗的年輕漢子。

  這一霎,對方年輕人,正定睛向卓泰來望著,一副高秀超逸神態,顯然是有恃無恐。

  要命郎中卓泰來乍然一見之下,只覺得對方年輕人這張臉,好生面善,定睛再看,才自認出。

  對方年輕漢子,先已冷冷笑道:「昨日在客棧已然幸會,只當足下功同良相,是一個再世華陀,卻料想不到,如此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今日碰在了我的手裡,看似饒你不得了。」

  一面說時,年輕的長衣漢子,已緩緩由位子上站了起來。

  要命郎中卓泰來也認出了對方這一張臉,正是昨日在客棧酒店匆匆一晤的那個後生子,彼時記得對方是身著黃衣,髮式也略有不同,今日卻是改了。

  老頭兒平素風塵裡打滾,閱人多矣,差不多的人,一經過目,八九不離十的準能看出個究竟,但在對方這個雛兒身上,馬失前蹄,露了怯,竟然是看走了眼。

  全然是對方青年絲毫不著風塵的純純正氣所使然。江湖上一向視初步江湖的新手為大忌,誠然由於對方清潔的過去,萬無可循,本身更沒有一股所謂的風塵氣息,像是眼前這個青年……卓泰來一霎間的清醒,才自發覺自己陰溝裡翻船,這一回是大大看走了眼。

  雖只是初初一接,憑著卓泰來的老練體會,已覺察出對方青年的功力精純,顯然是生平所未見的一個大敵。

  事發突然,全然爆出意料之外,卓泰來內心之震驚,實可想知。

  聲如嬰啼般地怪笑一聲,卓老頭頭上那一叢灰白兩摻的半長不短頭髮,好似刺蝟般地紛紛乍開來,一張瘦臉上,更是白中泛青,模樣兒瞧著甚是駭人。

  「天天打雁,今天可是讓雁嘴啄了眼睛。小伙子,你報個萬兒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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