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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是這樣的……」

  李七郎似乎也只有實話實說了。

  「我來見先生的時候,他老人家才由簡崑崙那裡轉回不久!」

  「嗯!」時美嬌點點頭,「主座竟然親自去了!」

  「聽先生的口氣,他老人家不但見著了簡崑崙,而且還與他動了手……」

  時美嬌與雷公公俱都一驚。

  李七郎緩緩說道:「聽先生說,他老人家先讓了簡崑崙三招,後來才動手,由於簡崑崙劍勢可觀,先生也不能藏私,乃得被迫施出了大力金剛神指功力,拿住了簡崑崙的劍鋒……」

  時美嬌微微動容,點頭輕嘆一聲:「主座也真是……這門功夫,要消耗他許多精力。黃大夫不是告誡過他,要盡量避免施展這類有耗元氣的功夫麼,他竟是忘了!」

  微微搖了一下頭,她頗似置疑地看向李七郎道:「話雖如此,可是以主座的一身能耐也不至於就會為此病發,黃大夫不是保證過麼?」

  雷公公點頭證實道:「不錯,老奴親耳聽見的,黃大夫當時保證說,先生的病雖未能根治,但保證在三個月內,絕不致再發……」

  時美嬌點點頭,表示這話是真的,而且她當時也在場,也聽見了。

  李七郎輕輕一嘆說:「誰說不是?誰叫他老人家想不開,嘔氣呢?」

  「嘔氣?」

  「說來都怪我不好……」李七郎臉上訕訕地說,「先生對簡崑崙原來起了愛才之意,打算饒過了他,後來無意間發現了胸側的一處劍痕,頓時改了初衷……」

  「劍痕?」時美嬌驚詫道,「難道說……」

  「姑娘不要驚嚇!」李七郎說,「不是先生受了劍傷,而是他無意間發覺右邊胸衣,被劃開了一道寸許長短破口,這原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證明那個簡崑崙的劍術果有過人之處而已……」

  時美嬌搖搖頭說:「豈止是有過人之處而已,主座身法世無其雙,簡崑崙竟能在他身上留下劍痕……自是非比尋常,怪不得主座對他會興起愛才之意了,即使為此心存警惕,改了初衷,也在情理之中……後來呢?」

  李七郎說:「主座因為無意間發覺了這處劍痕,一時極感羞忿……」

  這自然也應在情理之中,以柳蝶衣之自負、自大,自不甘受此侮辱,看來簡崑崙是凶多吉少了。

  「他老人家因此乃自斷定,這個簡崑崙日久必為禍害,留不得,乃興出了下手殺害之意。」

  時美嬌神色微異,輕輕地哦了一聲。

  雷公公也為之一怔:「主座可曾下手了?」

  「沒……有……」李七郎搖搖頭訥訥說道,「這件事很使主座舉棋不定,是我好言相勸,要他老人家暫息心中怒火,便在這個時候,他老人家的病便發作了……」

  說到後來,聲音變得很小,臉上竟自現出了訕訕神態,卻也只是極短的一霎,便又回復了正常。

  時美嬌向他注視一歇,不再多問,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雷公公卻直著雙眼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主座是不輕易動氣的人,這點小事也能令他老人家……後來呢?」

  「後來的情形,你也在場,還有什麼好說的?」

  李七郎倏地抬起了頭,狠狠地向雷公公瞪著。

  雷公公碰了個軟釘子,心裡頗不是個滋味,心裡一動。方才情形,很快地自腦中閃過。

  記得驚聞主座病發的一霎,柳蝶衣其時裸裎半解,分明已似就寢,當時得訊,匆匆往請神醫黃孔,容得黃大夫來到,主人竟又已穿戴整齊。若照李七郎所說,主座分明其時並未就寢,可是現場情形……

  忽然,雷公公觸念到一項有關主座與七郎的傳說,頓時心頭有著了一拳似的震動,一時間為之作聲不得,只管瞪著一雙眼睛,直直向李七郎望著。

  對於這位總壇的大管事,李七郎第一眼見他就討厭,總是因為平日事權不一,多有牴觸,這老兒總愛事事在主子面前爭功。開始的時候連自己的賬也不賣,後來還是柳蝶衣親自立下了規矩,一切身邊事,可由七郎便宜行事,雷老頭才不得不服輸認栽地向後面退了一步。可是表面如此,老傢伙暗裡仍不甘心,總愛在節骨眼上抽個冷子給自己不痛快,放冷箭,就像現在……

  「總有一天……」李七郎狠狠地盯著面前的雷公公忖道,「老小子你要是犯在我的手裡,叫你知道七少爺我的厲害。」

  雷公公哼了一聲,轉眼向身邊的時美嬌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說:「堂主的意思……」

  時美嬌冰雪聰明,冷眼旁觀,早已洞悉眼前二人的一番冷戰,這種事她卻不欲介入。眼前她所擔心的是柳蝶衣的病情。

  「且看黃大夫怎麼說吧!」

  話聲方落,神醫黃孔已自裡面步出。三個人不約而同齊把眼睛向他掃視過去。

  「怎麼樣?」

  雷公公第一個忍不住站起來問。

  「總算無礙……」黃孔臉色並不輕鬆地道,「已經服藥,睡了。」

  時美嬌輕輕吁了口氣,站起來輕聲道:「這樣就好了,可是以後……」

  黃孔向著外面看了一眼,回目三人道:「我們到外面再談吧!」

  原來這裡與主人臥室距離不遠,怕是吵了他的清靜,再者,談話內容更是多有不便。

  四個人移步到了另一間房子,雷公公關上了房門,眾人相繼落座。

  「主座的病……」雷公公擰著一雙眉毛,極是關切的樣子。

  黃孔輕輕捋了一下長鬚,清臞的臉上,顯現著一片憂容。

  「這個……」他說,「這是個很奇怪特殊的病例!」

  說時鼻翅開合,像是在品嗅著什麼,一雙眼睛看向時美嬌道:「姑娘可曾覺著這裡的氣味有些什麼不同麼?」

  時美嬌嗅了嗅,搖搖頭說:「沒有,除了花香之外,什麼都沒有呀!」

  「誰說不是?」黃孔打著濃重的皖省口音道,「我說的就是花香。」

  李七郎似略鬆了口氣,甚是奇怪地道:「花香?」

  黃孔微微點了一下頭:「柳先生平素太愛花了,這幾天我默察府上,到處都是花,尤其是柳先生住的這個飄香樓,更是種滿了奇花異卉,一年四季,不分日夜,總是異香撲鼻,嘿嘿……就連房子裡面,也不例外……」

  眾人隨著他的手指之處,只見一盆盆盛開的鮮花,佈滿閣樓內外,五彩紛陳,各有奇艷,主人愛花成癡,眾所周知,萬花飄香、飄香樓其實無不與花有關,倒是沒有想到竟成了主人罹病之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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