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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尚揚飛抱拳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姑娘這邊先放人,黃金隨後就到。」

  「哼,說得好!」時美嬌又似笑了,「不要忘了,眼前是你們有求於我,可不是我求你們……我的規矩是,先要錢,然後放人……」

  尚揚飛怔了一怔,嘿嘿笑了兩聲:「姑娘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金大開指了一下丈許外的金甲快船:「黃金就在船上,決計是錯不了的。」

  「很好!」時美嬌一笑,指向自己的大船說:「人也在船上,決計是跑不了的。」

  尚、金二人聆聽之下,互看了一眼,一時默不吭聲。

  緊接著尚揚飛呵呵笑道:「姑娘所說,倒也不無道理,就依著姑娘,且先把大箱黃金運來這邊船上,姑娘先行過目,總可信得過把人交過來了?」

  飛花堂副堂主之一的玉彈金弓馬福全,呵呵一笑說:「這個主意不差,堂主就准了吧!」

  時美嬌點點頭說:「那就偏勞了。」

  尚、金二人應了聲:「遵命!」雙雙抱拳而退。一如來時模樣,施展傑出輕功,倏地縱身而起,有如一雙剪波燕子,起落間,已落向來船。

  玉彈金弓馬福全冷冷笑聲:「久聞吳三桂手下七個人各有異能,這個尚揚飛,人稱展翅金雕,最是老奸巨猾,堂主卻要防著他一點兒。」

  海客劉青微微一笑:「這還用說?回頭你我各自照顧一個,叫他來得去不得。」

  時美嬌道:「這個姓尚的詭計多端,不過這樣正好……」

  微微一笑,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著身邊的簡崑崙瞟了一瞟:「這麼一來,正好給我們一個機會,可以好好教訓他們一下,萬花飄香的人,一向心存忠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要是先惹了我們,那可是他們自取滅亡,也就怨不得誰。」

  簡崑崙聽在耳裡,微微一笑,卻不禁對於眼前這個時美嬌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一面是平西王手下鷹犬,一面是名重江湖的黑道組織,針鋒相對,看來確是難得一見的好戲登場。平西王一面誤認永曆帝已在萬花飄香手裡,由於當日老瞎子──無眼太歲公冶平的敗退而誤導,尚在情理之中。妙在時美嬌的將錯就錯不與說明,更似棋高一著。

  簡崑崙把眼前情形了然胸中,正可從容觀戰,對於時美嬌調侃的眼光,也就視而不見。

  秋陽如金,在水面上交織出一片燦燦金光,時有微風斜吹著翩舞當空的小小翠鳥,方才的凌厲炮火,並不曾為牠們帶來恐懼,或許只是牠們的健忘吧,人若要追尋快樂,遠避恐懼,看來也似乎只有健忘之一途,錯在人太聰明,便不若鳥兒或其他任何禽獸那般安於現實,自得其樂。

  鐵甲快船緩緩靠近。

  雙方劍拔弩張,都做了必要準備。

  兩船之間,搭了一道橋,尚、金二人首先走了過來,隨即指揮身後六名清兵,吃力地把一個沉重的檀木箱子抬過來,放在艙板上,又自轉回,待將抬起另一個箱子時,卻為時美嬌手勢止住。

  「夠了。」

  「還有幾個!」尚揚飛說,「就一總抬過來啊!」揮揮手,六名清兵待將再抬時,玉彈金弓馬福全卻已閃身而前。

  「不必,一個就夠了!」

  展翅金雕尚揚飛一笑道:「也好!」

  再次揮手,鐵甲快船抽回搭板,向後緩緩離開。

  尚揚飛指著眼前箱子:「十足的成色,請姑娘親自驗看吧……」

  說話時,向著一旁的金大開看了一眼,雙雙向後退了一步。

  玉彈金弓馬福全哼了一聲:「那倒不必,一事不煩二主,就請二位自行開箱吧!」

  說話時,尚、金二人神色各異卻又退了一步。卻聽得眼前檀木箱內微有異音,像是嗤嗤作響。

  尚揚飛、金大開聆聽之下,陡地神色大變,待將返身而退,眼前人影乍現,已為那位飛花堂的副堂主海客劉青攔在眼前。

  「無恥之徒!」

  話聲出口,雙手排山運掌發出了凌人的極大勁力,直向二人身前逼來。

  事發倉猝,瞬息萬變。

  海客劉青人雖斯文,功力卻是了得,雙掌力運之下,巨力無匹,尚揚飛、金大開吃他功力一逼,倉猝間無以招架,雙雙向後倒退。

  這一霎,其實凶險萬分。

  海客劉青掌退尚、金的一瞬,玉彈金弓馬福全早已閃身而前,欺近到嗤嗤作響的木箱旁邊,雙手向下一抓,已把那個沉重的檀木箱子掄了起來,隨著他的一聲大喝,霍地飛擲出手,卻不是飛向江裡,竟是向著丈許開外,對方那具鐵甲快船上落去。

  這一手簡直出人意外。

  即在眾人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耳聽得轟然一聲大響,宛若鳴雷的一聲大震,整個木箱已自爆炸開來。

  原來木箱裡貯置著強烈的炸藥,由一根燃著的火捻為引,是以尚、金二人才自匆匆思退。可是這番措施,早已為時美嬌一面所窺穿。

  玉彈金弓馬福全這一手原物奉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高明之至,敵人害人不成,自身反受其害,情況絕慘。

  原來敵人處心積慮,備有炸藥數箱,原指望全數搬到對方船上,一旦引爆,即可予對方毀滅性的致命打擊,是時時美嬌等一干主力非但全數殲滅,連同藏匿在對方艙內的永曆帝亦將命喪黃泉,一石二鳥,端的是再好不過。

  卻不知害人不成,自身反受其報。

  一炸之威,原已夠瞧,更何況放置甲板上的另外幾箱炸藥,一併為之引爆開來,霎時間,響起了震天價的連串霹靂。

  眼看著對方這艘鐵甲戰船,在一連串的爆炸裡,爆發出漫天大火,肢體破碎,流焰星飛,船上清軍,固是無一倖免,即連這有鐵甲外殼的船身,亦難以保全,流焰裡片碎星飛,剩下的半截船身,亦為之緩緩下沉。

  尚揚飛、金大開目睹之下,早已嚇得面無人色,一時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強烈的爆炸,掀起了如山巨浪,時美嬌坐鎮的大船,雖因距離較遠,未曾殃及,卻也情勢極險,艙板上到處散落的都是敵船破碎物什,更不言敵人血淋淋的斷體殘肢,真個慘不忍睹。

  尚、金二人原來打算能在爆炸前,從容撤身落向己方快船,可是眼前這麼一來,卻成了喪家之犬,竟是後退無門,說不得只有抵死一拼。

  像是猝然由噩夢中驚醒。

  展翅金雕尚揚飛發出了淒厲的一聲狂笑,怒叱中,直向著當前海客劉青撲了過去。

  事實上海客劉青卻也放不過他。

  兩隻手掌猝然接觸之下,強弱立判。

  這位飛花堂的副堂主,畢竟武功高強,尚揚飛已算是難見的好手,比較之下,竟是難以抗衡,相差何止一截?

  隨著海客劉青掌力的一吐,尚揚飛陡地神色大變,通通通……一連向後退了三步,依然未能站穩腳步,一口怒血,竟是再也吞忍不住,噗地噴了出來。

  老頭兒卻是倔強得很,寧死不屈,仗恃著輕功不弱,竟向著散飄於水面的破船板上落去。

  只是卻有人容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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