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蕭逸 > 含情看劍 | 上页 下页


  一口長劍,早已掄在手裡,紫臉大漢圓睜雙眼,怒聲叱道:「你想幹什麼?」

  濃眉漢子呵呵笑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足下所保的這位貴人,眼下已是窮途末路,鄙主人有見於此,特命在下來此迎接,如蒙不棄,當奉貴主以上賓之禮……實不相瞞,這條船就是專為貴主人預備下來的,沿途更有一番接待,決計不敢怠慢,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推辭的好。」

  紫臉大漢怒聲道:「一派胡言!你家主人又是哪個?」

  濃眉漢子挑動著那雙濃眉,微笑道:「這個……請恕暫不奉告,時候到了,你們自然知道。」說到這裡,面色微沉:「你們所要等的人,怕是不會如時前來,方才酒館情形,應該都已看見,以其落在那般亂臣賊子手裡,反不若移樽敝主上,受我家主人庇護,今後再無一人膽敢欺侮,言盡於此,聽不聽可就由不得你們了。」

  話聲一落,轉向身邊船家模樣人叱道:「打起扶手,奉請貴客上船!」

  頭戴大笠的船家應了一聲,霍地一個閃身,來到白馬當前,伸手待向馬韁上抓去,紫臉大漢眼尖手快,一聲怒叱,掌中劍劃出銀光一道,反向來人面上劈來。

  那人嘿了一聲,迎著對方的劍勢,身子一個倒翻,巧若飛鷹。

  好快的身法!眼看著他倒翻的身子,方一沾地,已然第二次騰起,蓑衣大笠,竟不曾影響他來去的快速,呼然作響裡,竟向馬上灰衣相公劈搏而下。

  紫臉大漢怒吼一聲:「大膽!」

  長劍反撩直起,銀虹貫日般直取空中來人。他人高臂長,即使掌中劍,看來也遠較一般為長,一經施展,方圓丈許內外,簡直不容近身。

  且此人幼練玄功,雖無出奇身法,卻有深湛驚人的功力。眼前這一劍功力內斂,一發如虹,頗是了得。

  蓑衣船家見狀一驚,不及下落,慌不迭向後一個倒仰,反向白馬身後墜落,饒是如此,頭上大笠,連同前身蓑衣,俱吃長劍劈中,開為四片。

  這一霎,間不容緩。紫臉大漢一劍方出,猛覺得身後吃緊,對方濃眉漢子的一雙鐵掌,已臨後心。

  不知什麼時候,那雙前見的奇形兵刃九合金絲手套,又已戴好手上,一式虎撲,兩樣手法,一抓一拍,一伸一縮機動靈巧,功力勁猛。

  紫臉大漢刷地擰過身子,方寸周轉裡劈出一劍,卻吃對方一隻鐵爪,鏗然聲響裡抓住了劍鋒。

  雙方功力,堪相伯仲,只是論及身手靈活,招法狠辣,紫臉大漢可就不及甚遠。鐵爪鋼劍,剛一接觸,頓呈膠著之勢。緊隨著濃眉漢子的一式巧翻,左手倏出白猿探果,極其狠厲地已攀著了紫臉大漢的肩頭。

  一沾即退,來去如風。

  隨著他閃電快捷的退身之勢,一片血肉,連同著紫臉大漢半領肩衣,整個給拉扯下來。

  紫臉大漢啊了一聲,只痛得全身打顫,一時怒從心起,踉蹌著搶步進身,掌中劍揮出一片狂濤,直向濃眉漢子身上劈捲過來。

  卻不知如此一來,竟著了對方的道兒。

  紫臉大漢這裡身子方進,耳聽得身後疾風作響,先時幾為自己劍傷的船家,已自再次現身,飛鷹搏兔般自天而墜,直向馬上灰衣相公身上落來。

  白馬長嘶,再一次人立而起。

  馬上灰衣相公眼看著有墜馬之危。

  紫臉大漢一驚之下,再想回身,哪裡還來得及?

  眼看著船家的一隻手掌,已黏住了灰衣相公的肩頭,猛可裡,颼,宛若哨音的一縷尖風破空而至,暮色裡,似有銀光一閃。

  船家身法不謂不快,竟然閃躲不開。手上一陣奇疼刺骨,已吃那飛來物射中手腕。

  不足三寸,遍體若銀的一隻精巧小箭!

  體積雖小,勁道十足。

  一箭沒羽,幾乎前後貫穿。

  空中船家一式倒剪,盤空直降,只疼得臉色發青,抬眼循勢而瞧,打量著對方那個不速之客。

  馬蹄鐵已經釘好了。

  似乎才由那個簡陋的小搭棚裡出來,便碰上了這檔子事,義不容辭的,便自管了!

  黑瘦的馬,高頎的人。

  那人其實並不陌生,正是此前快活居收市前,最後來的那個客人,那個年輕的後生小子!

  鵝黃色、頗是寬鬆的一襲長衫,長短適度,卻把大襟一角翻上來,扳在腰上,腰上一根同色細絛,卻結著塊苔綠色的古玉珮。

  「君子比德以玉!」便是那麼個意思。

  人高馬瘦,夕陽殘照裡,渲染著淡淡的一抹子黃……詩情畫意的那種和諧,卻融蝕在肅殺的氣勢裡……

  黑馬在刨著蹄子,馬尾隨風四散,江流怒奔,蘆花飛雪……一切都在動,卻又動中有靜,比擬於黃衣人的那般眼神,極其切當。

  手掌上托著隻小小銀箭,黃衣人瞬也不瞬地直向對方瞅著。

  激鬥中的濃眉漢子,忽然停住了手,驀地閃身一邊。紫臉大漢也倏地止住了手上長劍,連同著馬上的灰衣相公、蓑衣船家,那麼多雙眼睛,一股腦俱都向著對方集中過來。

  中箭的手染滿了血,鮮紅的血,猶自連連滴著。

  蓑衣船家硬是嚥不下心裡的這口怒氣──短刃在腰,探手可出,理當回敬他一手兒。

  卻不意,肩勢方啟,已為對方窺穿。

  彈指間,掌中小箭已自飛出,哨音一響,蓑衣船家那隻好手上,又被射中。

  好強的勁道。

  和方才一樣,小小箭身幾至全沒,一霎間,鮮血怒湧,把他這隻手也染紅了。

  「哎喲……」

  蓑衣船家只痛得全身打顫,兩隻手連連交錯,卻是一般的痛,簡直不知道照顧哪一隻才好。

  這般情況,自然使得眾人都吃了一驚。

  濃眉漢子尤其震驚,緊接著那張瘦臉上卻自現出了微微的笑,極具心機的那種笑……

  「剛才在快活居我就注意到你了,想不到在這裡又遇上了。」

  身形微閃,躍身一旁,在黃衣少年前方丈許站定,一雙眸子凝聚著無比凌厲,直向對方逼視過來。

  迎著他的那股眼神,黃衣人可也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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