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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第二十回 隔花小犬空吠影

  月明星稀,翠湖如镜。

  五华山下美景无边。

  又复是满月之夜,每一回,简昆仑举头向明月怅望,心里即有说不出的激动……

  九公主失踪已近二十天了。

  种种迹象的显示,证诸各类传说,矛头皆指向这里──五华山宫,七老太爷挟公主以自图,此刻正为平西王邸的贵客,公主朱蕾应是没有例外,也在这里了。

  简昆仑左思右想,硬是压不下这一口气,一路兼程而下,今夜便是探宫来了。

  平西王吴三桂何等气势?这一点无庸多言,自入滇境之始,便已经看了出来。这一霎,仰视山宫,却只见一片亭台楼榭,翠翘曲琼,繁星点点,皆映自琉璃殿瓦,更似耀眼璀璨。

  那一道疑是玉质的石阶,气势如龙,一路伸延盘转直上,却有两列千百盏繁灯,石马石兽,间歇其间,将一行山道点缀得更增无限壮观。

  却有那执戈持刀的锦衣卫士,鹄守长更,一路而上,为数千百。

  即使像简昆仑这等身藏绝技的高人异士,也不敢轻犯其锋。登山之前,切要细细盘量,不得失之大意。

  前山不成,简昆仑又自绕向后山。

  也是一样。

  火光时耸,更见军营的驻扎,行人来去,只听得一声,“口令”的吆喝,看样子不是什么好兆头。

  简昆仑又自绕了个方向,改向侧面攀登。

  这一面碧森森满是绿竹。

  依然有明灯点染其间,却是说不得了,便自选择这里。

  简昆仑周身是胆,心念既经决定,再无反悔。

  今夜,他特地穿着一套黑色紧身衣,前此为了七老太爷所中的掌伤,经过多日调养,总算已完全复元,这一霎只觉得全身是劲,活力无限。

  风引竹梢,悉悉有声。

  有一道窄窄石阶,蜿蜒直上,时而掩饰在竹影婆娑之间。沿山一带,虽不失林木葱葱,却有明灭灯火串联其间。乍看之下,宛若一天星辰,撒落在辽阔的天际云海,却是别具姿态。

  只是,如果有意做进一步深入观察,即可领略到,那如同星海的一山灯火,其实俱是布防其间的石堡暗卡,驻扎着用以捍卫平西王邸安全的亲军卫士。

  简昆仑伫立竹下,盱衡当前形势,越加心怀谨慎,不敢大意。思念中,即见前道灯光晃动,走出来个年老差弁,披着个汗褂,一只手提着篮子,一只手打着个灯笼,一路步履蹒跚,显然酒喝多了。

  简昆仑伫立竹下,婆娑树影,正可用以隐身,倒不虑为他发现。

  老差弁一路歪行来,却不怕失足滚落山下,一边行走,嘴里也不闲着:“五香牛肉,棒棒鸡,你妈是个阎婆惜……”

  也不知是在骂哪一个,看来这一趟子差事,便是专门为采办五香牛肉和棒棒鸡了。

  后面一人哑着嗓子大声嚷着:“老曹,老曹……”

  前行的老弁扶着棵松树,缓缓回过身子:“啥事儿?”

  “给捎两斤猪头肉来,张管事家里的要……”

  老曹哼了一声:“晓得啦。”回过身子却嘟嚷着:“还给她捎个捶子,问她要不要?”便自晃晃悠悠一路去了。

  简昆仑早在他们彼此答话的当儿,施展身法,一连三四个起落,已进身当前。

  先时说话那个哑嗓子的人,是个高大的胖子,身上围着油兮兮的围裙,敢情是厨房的一个伙夫。

  平西王府人口众多,王爷以次,众口难调,光是负责各房饭食的厨子,就有十来个之多,若加上点心师傅,负责打杂、采买的各类役卒,人数可就大是可观。灶房里炉火竟夜不歇,应付了主子,还得应付奴才。

  像眼前张管事家里的一句吩咐,应付不足,便得专人上一趟夜市,时已深夜,莫怪乎负责采办的老曹,嘴里不干不净了。

  尽管是早已过了晚饭时刻,厨房里依然十分热闹,七八个灶台,炉火不熄。几名打着赤膊的汉子,双刀齐飞,俎板雷鸣,正在剁肉。

  今儿个,上面交代下来,九十六份头儿的消夜点心──鸡肉三鲜馅儿的馄饨,外带甜三角,豆沙包儿。

  瞧着这个份儿知道,八成是给娘儿们吃的。

  吴三桂本人,他不吃这个,一式葱爆羊肉、酱爆双脆、韭黄肉丝,鲜有花样例外。来云南以后,中意了本地三和园的篓子酱菜。小米精粥就三和酱菜,简直成了他的日常专食,百吃不厌。

  原来吴三桂他是辽东人,武举出身,有一身好功夫,传说这位王爷,有一个持久不易的养生习惯,每天夜里子时,一定要练一阵子功夫,搬动百四十斤的石锁一百次,开二百石的强弓一百次,随后大吃一顿,才自就寝。

  ***

  刀俎声里,简昆仑一连越过了两层房舍,踏进了王邸内院。

  当前一片院子,深邃辽阔,更不知何人所居。

  一式繁花高拱的落地罩门,阻住了眼前去势,在拱门两侧,矮小的冬青灌木,一路蜿蜒,形成了形势上一道阻拦,用以区分内外,一般闲杂人等,自是不能擅入。

  简昆仑隐身暗处,心里却是举棋不定。

  平西王邸如此大的气派,高堂邃宇,连槛层轩,若非轻车熟路,乍然上来,又去哪里摸索?

  他这次来,主要为探测九公主朱蕾的下落虚实,对于吴三桂的兴趣不大,至于七老太爷──贝锡这个人,却要仔细谨慎,以免再次着了他的道儿。若是机缘适当,便自下手翦除了这个祸害。

  心里正自盘算,却见两名短衣汉子,打着灯笼,由一边岔道走出。简昆仑忙即收身壁下。

  打量二人,一色的青巾扎头,各人挂着腰刀,背荷长弓,红色短号衣上印着一个勇字,料是王府例行巡夜查更的两个把式。

  这类事极其无聊,唯其每日例行,更为日久生厌。

  两个人一路行来,嘴里胡乱说着闲话,目光所及便只是灯笼照射方丈之处,却不意简昆仑这个要命煞星,忽地自暗处闪了出来,二人突地一惊……

  “是谁?”

  其中之一,拔刀不及,已被简昆仑飞起右手,点中腋下,蓦地双腿一软,便自倒了下来。

  另一人刀势方自掣出了一半,只觉着肩上一麻,已为简昆仑一只左手抓了个结实。随即,这口刀便自到了对方手上。

  “你……是谁……干什么……”

  这口刀随即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吓得这人头上青筋直跳,全身连连战抖不已。

  “想活命就照实直说,要不然管叫你人头落地!”

  话声出口,刀势加力,锋利的刃口,几乎已经切进了他的脖子里,便只得一连口地讨起饶来。

  简昆仑右脚挑动,把地上被点了穴道的一个,挑落暗处,就势把地上的一盏灯笼踏熄,刀势前送,迫得这个人不得不移步向前,走向暗中站定。

  “把灯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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