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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弯腰送客的当儿,才自发觉敢情外面堂屋,竟又多了一位身着黄衣的客人。

  这人看来年岁不大,不过二十来岁,高高的个头儿,颇是器宇不凡。

  此时此刻,这人背着双手,正向侧面窗外打量着。

  蝉声噪耳,一片暮色笼罩着眼前大地,马鸣声中,先时少年一马而前,身后三骑快马簇拥着,一径向左侧边驿道上奔驰而去,扬起漫天黄尘,像是旷野里燃烧牧草那般飘起的袅袅黄烟……

  洗心子目注着少年骑马而去,才回过念来,转向窗前黄衣人道:“天晚了,老夫要歇着了,客人请明天再来吧!”

  那人转过脸来,对他微微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道:“我不是来算命的!”

  洗心子怔了一怔:“噢噢……那么是……”

  “我是等人的!”

  “等……”洗心子才似明白过来,含笑道,“原来是这样,老夫方才已说过,今日晚了……不会见客人……”说话时,巧儿已自外面进来,手里拿着长长的门板,待将向门上安装,忽然发觉到黄衣人在座,大是吃了一惊。

  “咦!”

  洗心子生怕他口出不逊,忙自分说道:“这位客人来这里是等朋友来的。”

  “对了!”黄衣人说一句,转向一旁缓缓坐下。

  洗心子点头道:“今天老夫累了,贵友如果来了,就请转告他一声,明天清早吧!”

  黄衣人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这里来客复杂,日客斋做的是开口生意,广结八方之缘,对于上门的客人自是不便得罪,对方既有朋友约见于此,也不能赶他走开。只得吩咐巧儿为来客打上一杯清茶,自个儿转向里间,想着方才少年的来去匆匆,不免蹊跷,忽然记起方才少年出示的皤龙玉佩,为其兄算命的生辰八字,倒还清晰在脑,不由得闭起眸子,运神细细推敲起来。

  却不知,这八字大非凡俗,竟是贵不可言。不由啊呀叫了一声。

  巧儿方为来客黄衣人倒了一碗清茶,聆听之下,由不住吃了一惊,急忙跑了进来。

  洗心子望着他怅怅地道:“方才来的那个小哥儿……他走远了么?”

  巧儿点头道:“早就没影儿了,老先生……您怎么了?”

  洗心子望着他摇摇头,却是不言。

  原来那个雕刻在玉佩上的八字,经他细心推算之下,非仅应是九五之尊的一个贵造,主要的乃在于眼前的一步大难,待将有所指引,略示玄机,对方竟是迫不及待地走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来?再想方才少年临走匆匆的样子,就像是有人追来或是逢着什么紧急事故模样,诚然令人不解。

  方念及此,却听得室外脚步声急。

  紧跟着房门砰然作响地被推开来。两名汉子霍地闪身眼前。

  一式的黄巾扎头,月白裤褂,两个人形容剽悍,端的不是好相与。

  二人望之中年,一高一矮,俱是目露凶光,高的一个背插长刀面目狰狞,矮的一个,手里提着个灰布长形包裹,里面亦像是藏着家伙,短眉塌额。

  好生生的闯进来如此一双凶神恶煞,洗心子师徒乍睹之下,俱不禁吓了一跳。

  “咦,你们是哪里来的?”一面说,巧儿待将趋前阻拦,却为矮的当胸一掌推了出去。随着他嘴里一声喝叱道:“去!”

  巧儿的乐子可就大了,活似个大元宝样地一个轱辘向外滚出,一下子撞着了高出的门坎,砰!直撞得头昏眼花,差一点昏了过去。

  高个子踏上一步,向洗心子大声叱道:“刚才来算命的那个小子到哪里去了?”

  洗心子讷讷道:“走了……”

  “走了?”矮个子冷笑道,“不可能,刚才我明明见他进来,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岂能就走了?不用说,一定是你这个老东西弄的鬼,给藏起来了。”

  洗心子又惊又气,面对着这样两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高个子怒叱道:“搜!”倏地右手扬起,自背后掣出长刀刷地抡起,刀光乍现,飕然作响地已把洗心子桌下布幔斩落下来,桌下空空,并无人藏身其内。

  其时矮个头的那个,已在室内大肆搜索起来。

  两个人砰砰咚咚一阵乱翻,刀砍脚踏,弄得乌烟瘴气,却是没有发现什么,随即改向外间继续搜查。

  巧儿见状不能自已,由地上爬起,大声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却被洗心子叫住,叹息道:“算了,让他们搜吧,这是从何说起……”

  话声才歇,门帘乍然扬起,矮个子杀气腾腾地又闪身进来。手上已多了一双雪花折刀。虎然作势地已扑向洗心子当前。

  洗心子吓得连连退后:“你……”

  却为矮个子抡起的双刀,架向肩头,“说,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不说,我宰了你!”

  话声方歇,却听得一人凌声道:“这又何必?”

  声音彷佛来自天上,紧接着呼地一声,那个人却已自梁上飘身下来。

  洗心子与巧儿这才认出来人,竟是方才来此等人的那个黄衣客人,俱不禁心里一惊。

  方才慌乱之中,没有留意到他,原来他并没有坐在前面,忽然间由房梁上飘身而下,简直透着玄虚,每个人都为之吓了一跳。

  矮个子一惊之下,猝然收回了双刀,直着一双眼睛,向他打量着:“你……是哪里来的?”

  “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么?”

  说时,黄衣人缓缓举步而进,模样儿一派轻松。看上去他年纪甚轻,却无有年轻人所显现的浮躁,目光炯炯有神,颇似菁华内敛。

  事出仓猝,各人都愣住了。

  黄衣人的眼睛,冷冷向矮个子注视过去:“你们所要找的人既然走了,又何必跟人家一个老人过不去?”说时微微一笑,向着洗心子望过去:“阁下终日为人算命,却忘了给自己好好算算,看来这个误人误己的行业还是早点收了的好!”

  几句话把个自视超人的洗心子臊得脸色通红,做声不得。外面的高个子,听见声音,蓦地抢身而进,见状愣了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矮个子刀指黄衣人,怒声道:“这小子成心搅局,先做了他再说!”

  话声一落,霍地扑身向前,双刀并举,刷!搂头盖顶地直向黄衣人身上招呼下来。

  却不知怎么回事,那双雪花刀,眼看着已将落向对方头上,却又双双落到了对方手上。

  别看他这双刀,劲猛力足,拿捏在黄衣人手上,却是并不吃力。

  矮个子像是用尽了吃奶力量,却不能夺出手上双刀,一时间脸上青筋暴跳,连汗也急了出来。这番情景看在一旁高个头眼里,自是心里有数,即知遇见了厉害对头,却也不能眼看着同伴受人摆制,怒叱一声,已扑身过来。

  黄衣人冷笑道:“去!”双手抖处,矮个头连人带刀已飞了出去。哗啦!砸碎了一扇窗户,已自落身窗外。矮个子总算有些能耐,就地一个打滚,又自跃了起来,却也弄得灰头土脸,大是狼狈。

  黄衣人这番出手,显然是早已盘算好了。矮个子方被抛出,却正好迎着了来犯的高个头儿。高个子的一把长刀,看来较同伴的那双雪花刀更具功力,刀光乍现,秋水横波般,直向对方腰上挥斩过去。黄衣人凹腹吸胸,霍地向后一收。高个子偏长的刀锋,擦了点边儿,刷地挥了过去,竟是砍了个空。他却是不甘心,怒叱声中,左手二指倏地分开,直认着黄衣人瞳子上力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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