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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尹剑平苦笑道:“这话说来就长了!”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夜阑人静,正是谈话的好时候,如果你不嫌烦,我倒很乐意聆听下去。”

  她美丽的脸上,带着一抹轻轻的微笑,一扫对手过招时的那种冰寒凌厉,给人以无比和谐、亲切之感。一刹间,尹剑平倒像是置身子春风沐体之中。面对的这个女人,不再是杀名震寰字的一个女魔头,而是一个善体人意,足以使人涤忧肠、诉衷曲的红颜知己了!

  至此,往事云涌,一股脑地岔集在他脑海里。人毕竟是脆弱的,尤其是当被击中感情最虚弱的一面时,即会情不由己的有所发泄!尹剑平苦笑了一下,缅怀着以往那些几乎已经是褪了色的记忆,喃喃地道:“我父亲确实对于武林生涯,心生厌倦,是以在我稚龄,方自启蒙之始,他即苦心孤诣的想把我造就成一个读书人……定下了严格的功课,每日按时课授,不能稍有马虎!”

  甘十九妹聚精会神地凝听。

  尹剑平这一刹,似乎忽略了彼此的立场,不像面对着敌人,却像是在向一个知心的朋友有所倾诉了。

  “一直到我十岁那年……”他缓缓地接下去道:“小小的脑子里已装满了各类经史子集。先父意犹未足,乃将我荐入邻村一个儒者东方先生家中深造。那东方先生却是一个博学高才之士,对我亦甚喜爱,蒙他见爱也征得先父同意之后,乃将我收为螟岭义子,开始授我进一步而具有理论创作性的学问。一切事情的显现似乎都已经说明了,我未来的发展必然是求学人仕之途,哪里知先父一死,以及紧接着的家庭变故,粉碎了我读书人仕的美梦!原来先父以及全家人俱都为人所陷害,因此丧生。”

  “啊,”甘十九妹突然一惊道:“有这种事?可是我所知道的,好像令尊以及家人,乃是死于一场瘟疫……”

  尹剑平点一点头,道:“不止是姑娘如此认为,在当时来说,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甘十九妹蛾眉轻颦道:“据我所知,当时死于这场瘟疫的,好像不止于尊府一家而已。”

  尹剑平一惊,道:“姑娘何以会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清楚?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当然知道!”甘十九妹缓缓地道:“这件事在当时来说,乃是一件大事,对于武林中历年所发生过的任何大事,我师门都有详尽的记载,而且被列为必修的重要课程之一,也许是基于对于一位亦儒亦侠的长者的有所偏爱,所以这一件事我也就记得格外清楚,在你来说,虽然已是事隔多年,而我留意记读这件史实之时,却不过是近一二年之事,是以我可能更比你记得还清楚呢!”

  尹剑平呆了一下,喃喃他说道:“原来如此。”

  忽然他脸上出现了一副渴望道:“有关先父母以及我家人当时死亡的情形,姑娘师门又是如何记载?”

  甘十九妹微笑道:“这件事有关师门隐秘,却不能随便对外人说呢。”

  不过她遂即又改口说道:“不过,你既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情形似乎略有不同,我或许可以私下向你透露一二,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尹剑平抱拳一拱,道:“这样已使我感激不尽,在下想知道的乃是当时详细死难的确实人数。”

  甘十九妹略一思忖道:“让我想想看,嗯,大概是七十二人吧!”

  尹剑平道:“七十……二人?原来竟有这么多人?”

  他抬起头,用着一双颇为神秘的眸子打量向甘十九妹:“姑娘所阅及的那份记载之中,可曾提到过当时罹难者的确切姓氏?”

  “有的!”甘十九妹道:“好像只是尹、张、陶、刘四户人家。”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不错,可是姑娘可知道当时那个村子共有几户人家?”

  甘十九妹摇一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共有一百二十七户人家!”尹剑平道:“姑娘请想,既然是发生瘟疫,何以在一百二十七户人家之中,仅仅只有尹、陶、刘、张四户为瘟疫波及,其他的却安然无恙?这岂非有些不合乎情理吗?”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事情不能像你这般地去判定,如果事实确是这样,必然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唉!”尹剑平脸上现出了一种痛苦:“但愿姑娘所说的乃是实在情形就好了,因为这件事多年以来,是那么深深地困绕着我……直到如今我还是想不通这个谜结……”

  甘十九妹的脸上现出了一片同情,轻轻一叹,缓缓道:“我很了解你心灵上所遭受的这种‘莫须有’的压力,以你的智慧,你一定能够洞悉这个隐藏的谜结,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是谁启示你这个疑窦的?东方先生?”

  尹剑平点点头:“不错,不过,这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他接着说道:“东方先生在我家门猝生大变三日之夜,即携我与家人,一共七人,连夜搭船离开了那个村子,在当时,他对家人说是惟恐‘瘟疫’的蔓延,而事实上,却不是的……”

  “事实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逃命!”尹剑平道:“不是逃瘟疫,而是逃避制造瘟疫的那个人。”

  “制造瘟疫的……人?”

  尹剑平点头道:“东方先生事后是这么告诉我的……”

  甘十九妹睁大了眸子,现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尹剑平道:“东方先生携我离开,远避了三百里,在一处荒僻之处定下居处。从那一天开始,他老人家竟然不再传授我学问,一反常态地居然传授起我武功了。”

  甘十九妹点点头,似乎认为这项发展,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尹剑平道:“原来我这位义父,以大儒自居,事实上却也同先父一样,是一个精于上乘武术的奇人。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老人家居然还是与先父同门师兄,武功之高,更在先父之上!”

  甘十九妹神色微微一变,对于这一个突然的发展,她竟是没有想到。

  然而,她却想到另一点,缓缓问道:“你这位师伯的大名是?”

  “东方杰!”

  “这就对了。”甘十九妹微微感叹道:“这位老前辈的大名我更是久仰!”

  尹剑平忽然脸上现出了一片黯然,伤感地摇了一下头道:“姑娘也许还有所不知。”冷笑了一声,他接道:“因为他老人家在搬到了那新居的第二年,居然继先父之后,不幸丧生!”

  甘十九妹微微一惊,摇头道:“这真是太不幸了……是病死的?”

  “不是!”尹剑平冷笑道:“怪就怪在,他老人家竟然也同先父一样,罹染了与先父死状相同的瘟疫。接着,我义母以及义兄三人,两位姐妹,先后在数天之内,全都罹难惨死!”说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忧伤,垂下头来。

  甘十九妹也被感染了一层淡淡的哀伤,微微摇头叹息:“太不幸!太不幸了……只是你……”

  “我却又奇迹般地躲过了这场劫难!”

  “你是怎么逃过的?”

  尹剑平喃喃地道:“事发前半个月,义父派我到南口采铁,意欲为我打炼一口衬手的兵刃,那产铁之处,是一处深陷万丈的高渊。人人其内,常常需时半月至二十天之久,待我采铁归返之后,才发觉到义父全家俱都遭到了这场横祸!”

  甘十九妹道:“你能够形容一下这种病的死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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