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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尹剑平哼了一声:“这人也就是杀害晏拜兄的同一个人,甘明珠,甘十九妹!”

  “啊!”尉迟兰心身子微微晃了一下,紧紧地咬着牙齿道:“甘十九妹?”

  “不错,”尹剑平道:“这位姑娘虽是年岁甚轻,至多也不过与姑娘相仿佛,只是武技杰出,显然独树一格,又兼以擅施剧毒‘七步断肠红’,一经中人,鬼神无能救治,是以行踪所至,无不大获全胜,天下之大已几无一人堪与其匹敌,实在厉害之极。”

  尉迟兰心原本欲去的身子,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又坐了下来。

  “哼!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一件怪事,”她冷冷地道:“我几乎忘记了,对于这位甘十九妹的出身来历,以及她在江湖上的行踪来去,我似乎知道得太少了,尹兄,你能多告诉我一点吗?”

  “自然可以……”尹剑平苦笑着道:“只是……姑娘……你却不能对她轻举妄动……”

  “我当然不会,”尉迟兰心眸子里闪烁出从来未有的凌厉:“尹兄,你不必为我担心,对于这位姑娘我只是心存好奇而已……我不否认对她存有的怀恨,只是在出手对付她前,当然先要问自己够不够分量,当然不会白白地去送命的!”

  尹剑平道:“姑娘能有这番认识,我就放心了,其实姑娘你也许还不知道,这个甘十九妹,与我之间更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然而……”

  说到这里,他深深感叹一声,垂头不语。

  “然而怎么样?”

  “然而,我在对她暗中几次观察,与一次动手搏斗之后,我却不得不把复仇的期限,向后暂拖延下去。”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她的敌手!”尹剑平再次苦笑道:“两者相较,差得太远了!”

  尉迟兰心冷笑道:“江湖上,只有所谓的宵小之徒,才会施放毒烟,这个姓甘的女人竟然以此制胜,看来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姑娘……你要这么想可就错了!”尹剑平冷冷地道:“以我亲身经历来说,这个甘十九妹显然是我前所未见的劲敌,无论智力武技,都称得上高人一等,施放毒物,只是她极其狠厉的诸多手法中的一环而已。”

  尉迟兰心冷声道:“她长得很美吗?”

  尹剑平终不能作违心之言,默默地点了点头,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甘十九妹美丽的倩影、内心顿时形成“炎热”与“酷寒”两种鲜明强烈的对比冲突,他的表情也就显现得颇为激动!

  尉迟兰心冷笑了一声道:“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尹兄,你今后打算怎么来对付她?还是打算一辈子都躲下去?”

  尹剑平冷峻地道:“姑娘如以为我是怕死贪生之辈,那就错了!”

  尉迟兰心摇头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预备怎么对付她,正如你所说,这位姑娘既是这等厉害,天下无敌,且又才华出众,岂非永远也报不了仇吗?”

  尹剑平道:“姑娘似乎错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认为暂时无望,假以时日,胜负尚自难分!”

  尉迟兰心想了想道:“尹兄,你当真要去淮上清风堡找樊老剑客?”

  尹剑平道:“这件事不宜再迟,所以我打算天亮就即刻起程。”

  尉迟兰心道:“樊老前辈在武林中,身分极是尊高,你相信他老人家会听你的话,为了躲一个不见经传的女孩子,就轻易的弃家离开吗?”

  这句话果然有几分道理。尹剑平点点头苦笑道:“姑娘的话不无道理,这一点也正是我引以为忧的事情!”

  尉迟兰心道:“尹兄,以前见过这位老前辈吗?”

  尹剑平摇摇头道:“没有,姑娘可知道这位老人家是什么样人?”

  尉迟兰心哼了一声道:“这位老人家称得上是当今宇内第一狂人,据我爹爹形容说,这位老人家生平只在盛年时挫败一次,也是败在一女子手中,自此才远来淮上深居不出。”

  停了一下,她接下去道:“这几十年来,据悉他为思誓雪前耻,乃下苦心,勤习绝技,直到五年前,他老人家自认功力足以胜过昔年那个女子,才再次露面,成立了今日的‘清风堡’,在淮上广收弟子,如今声势极盛一时,自诩‘痴剑狂人’,目高于顶,当今天下再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放在他眼里,请想,他何以会被你三言两语所说动?如要他不战而退,为了逃避甘十九妹这个丫头,岂非痴心妄想?”

  尹剑平轻叹一声道:“姑娘这么一说,想来确是难以说动他老人家了!”

  尉迟兰心挑动了一下蛾眉,冷冷地道:“想那甘十九妹一路嗜杀如狂,所向披靡,这一次遇见了樊老前辈却算她遇见了厉害对头,信不信由你,这个丫头她死定了!”

  尹剑平心中未始不为之一动,喃喃地道:“姑娘你何以有此自信?”

  尉迟兰心看了他一眼,气恼的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我这么认为就是了!”

  尹剑平喟叹一声,说道:“难,但愿这位老人家的功力真如姑娘所说,至于他老人家是否能是甘十九妹的对手,须待我面谒之后,即可分晓。”

  尉迟兰心脸上带出了一片凄惨,冷冷地说道:“我就不信这个甘十九妹真有这么厉害,早晚我会见着她,哼,那时候才叫她知道我的厉害!”

  尹剑平心中一惊,正待再言开释,尉迟兰心闪身出窗,人影疾闪中,已窜上了对面屋脊,此间再一闪已自无踪迹。

  凝望着一窗夜色,尹剑平心里不期十分紊乱!对于这位尉迟兰心姑娘的一番巧合邂逅,想来真是怪诞荒唐,然而,无论如何,他总算把近日来紧紧盘压在内心的一件难事解决了,也算是不负亡友所托、倒是尉迟兰心的娇宠任性,以及她对甘十九妹所抱持的怀疑与深沉的敌意,却带给他一种新的隐忧!

  关上了窗户,他把灯光拨黯了。忽然他发现了一件亮光闪烁的东西,遗留在方才尉迟兰心所坐的地方。

  一枚半月形的翠玦!

  尹剑平愣了一下拿起来,正是方才自己代晏春雷交还的定情物之一!

  这枚翠玦,连同那枚汉玉戒指一并都放在那个绣花荷包里,对方竟是这般大意,遗失在此,可真是过于大意,尹剑平心里发了一阵子呆,有心马上把它送回去,只是深夜潜入人家,究竟诸多不便,明天天一亮,自己还要急于赶路,更是无能造访,只好暂时先代收藏身上再说。

  由于途中与“蒙城九丑”的遭遇,使他猝然警觉到丹凤轩的潜力大极了,无孔不入,很可能甘十儿妹一行已经来到了皖境。一想到甘等一行来皖的意图,尹剑平哪里还能定下心来,真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清风堡”见着“伏波老人”樊钟秀,向他晓以大势,设法避过此一步大劫。然而果真这位樊老前辈正如尉迟兰心所说的那么自负,这件事的未来发展,可就难以想象了。这些事情在他心里翻腾着,使他无法入睡,当时干脆坐起来,在榻上调息一通,运行了一遍坐功,顿时神通气畅。天色却已渐渐地亮了!

  两岸杨柳夹道,扑面的春风里,带着一些早开的菜花芬芳,在马上眺望过去,前行不远,有一处渡口,那里拴着几条船,是专供客人渡河预备的。

  尹剑平尽管是十分的小心,却也发觉到自己被人家给跟缀上了。那个人,其实就在身后面不远。五十左右的年岁,黄瘦的一张脸,下巴上长着老大的一颗黑痣,其上还滋生着挺长的一绺子黑毛!这家伙一脸的风尘江湖气息,却硬要装出一副生意人的模样,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毡帽,身上是一袭宝蓝色的袍了,两只手拢在袖子里,虽是极力装出一副生意人的样子,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尹剑平就是看着他不顺眼,由“不顺眼”进而就对他生出了疑心!

  这人跨在一匹杂花马上,随着马行的起伏,一颗头不时地上下摇晃着,那副样子象是睡着了,身后还跟着一头小毛驴。小毛驴背上驮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驮满了东西,外面用一方油纸盖着。

  这一类的单帮贩子,所在尤多,所贩之物,包括本地所产的笔墨纸砚,丝绸绢缎,一旦运销外省,获利不少,再以当地的低价,买进一些盐烟陶瓷,一人本地,又成奇货可居,两头获利,算得上左右逢源,是以成为一种热门生意,干这一行的商人,可真是不在少数。

  然而,哪一行也都有风险。构成这类单帮客最大的威胁,即在于隐藏在暗处。随时出没的那伙子黑道匪人。跑单帮的要是不幸被黑道上人踩上了盘子,那可是祖宗缺了八辈子德,砸了生意赔了钱财不说,十九难逃一死。是以时间一久,干这一行买卖的人,不再吃香了,老成持重的生意人更是视为畏途,即使是有那贪图重利的生意人,舍不得断了这条财路,却也无不谨慎万分,于是乃兴起了“成群结伙”雇人保镳的新奇妙想。“单帮客”变成了“群帮客”,这一招果然灵光,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苏皖道上再也鲜见真正的“单帮”客了。

  破绽就出在这里!眼前这个蓝袍商人竟然是单身一个人。

  这种名符其实的单帮客,江湖上并非没有,可是先决的条件,除了胆子大不怕死以外,还有一样,那就是练得有一身不畏强敌的好功夫。尹剑平对这个类似单帮客商人的最早起疑,正是起因于此。

  蓝袍商人跟缀的方式很高,不似一般人那样地死钉着下放,是以让尹剑平心里费煞周章,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心里尽管起疑,却也并未十分在意。直到现在,两个人的再次相遇,尹剑平才对他加了几分仔细,只是表面上却毫不在意。

  尹剑平先上船,紧跟着那个蓝衣人牵着他的一马一驴也上来了。船老大看看没有什么客人,就吆喝一声把船向河面上撑去。

  是时红日偏西,水天一色,江风习习里,一列雁影缓缓由天空移过。

  尹剑平问明了船老大去处,开付了船费,把马系好,一个人走向船边,打量着水面景色,却发觉那个蓝衣汉子,正倚着船舵打火抽烟。一股股的浓烟自那人嘴里吐出来,烟吸着了,蓝衣人才得闲儿斜过一双细长的眸子,打量着尹剑平。

  船老大约四旬左右的一条黑汉子,升上了一面巨帆之后,由腰上拔出了一根长烟袋,嘴里叫着:“老乡借个火!”就偎过去,就着蓝衣人手上的纸煤吸起烟来。

  两个人果然是老乡亲,烟一抽,彼此就聊了起来。

  蓝衣人说:“老乡,生意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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