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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翠姑一见小姐倒卧在地,骇得把茶盘和一杯茶都甩了,惊慌地问了原因,叶姑娘叫她赶快到中院去请叶二老爷,这才惊动叶之文和叶之武。

  叶之文一见自己的儿子肩部流血不止,狠狠地看了甘子梧一眼,转身向叶飞桐叱道:“无能的畜牲,还要站在这里替我现眼,还不赶快给我退下去,自行疗伤!”

  叶飞桐忍着痛,咬牙切齿地看了甘氏兄妹一眼,满脸羞愧地奔向内间而去。

  叶之武抢行了几步,走至甘子梧之前,厉声道:“甘子梧,听说你为报父仇而来此,夜闯我女深闺,又剑伤飞桐侄儿,莫非吃了熊心豹胆不成?我看你这分明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可怪不得姓叶的心狠手辣,识趣的快些自缚受死吧!”

  甘子梧闻言忽地仰天大笑,侃然说道:“叶之文叶之武,实不相瞒,姓甘的今夜到此,早存了不想活的念头。当年我父亲怎么死的?想你们在江湖上薄有虚名,定能据实相告,反正不管谁是谁非,只要能把我兄妹两人都杀了,那也只怨咱们学艺不精,命该如此!”

  叶之文叶之武兄弟二人,听到甘子梧之言顿时面现难色,一时呆苦木鸡,神态尴尬。

  被甘子梧看在眼中,见二人神态暖昧,似有难言之隐,不由更加疑心,心中越发认为叶氏兄弟必是杀父仇人了。

  于是不禁悲愤填膺,怒道:“怎么?二位不肯承认吗?”

  叶之文和叶之武被逼不过,不觉神色大变,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个……无知畜牲,就凭你这点能耐,岂能过问此事?……”

  叶之武向前大跨一步,冷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那败德的父亲,死有余辜,慢说你父并非我兄弟杀死,即使我等手刃此贼,也是罪有应得!”

  甘子梧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更不答话,振腕对准叶之武就是一剑。

  叶之武微然一怔,急忙向后疾退两步,从衣襟下抽出自己成名江湖的兵刃盘龙玉箫,厉声道:“小畜牲,上次在木驴驿是手下留情,略施薄惩,今夜是饶你不得了!”

  说毕一扬手中玉箫,“风舞弱柳”,直朝甘子梧“气海穴”点去,一代高手出招果然不凡,短小的玉箫就像一条小白龙,白光闪闪,疾走如飞。

  但时事变幻不定,此时甘子梧已大非昔日的甘子梧了,眼见对方玉箫即到,不由嘿嘿一阵冷笑,大喝了一声道:“来得好!看甘子梧报那一箫之仇!”

  言毕攻出一招,“萍踪万里”,剑光起处,宛如洒下了一天的星斗,奔叶之武胸前刺到。

  叶之武见他出剑奇奥,玄机莫测,和那次所用剑法大不相同,不由大为惊奇,不料对方一剑攻出之后,第二招又快如闪电般地直刺而到。

  这一招甘子梧虽然仍用扬波剑法中那招“怒海扬波”,但由于内力大增,攻势之凌厉大非昔日可比,一时来得奇兀,几乎将叶之武逼退。

  叶之武被甘子梧数招疾攻,几乎弄得手忙脚乱,惊怒之下,这才收起轻敌之心。

  他陡然怒喝一声,随着猛转之势,玉箫如怪蟒出洞,竟挟着一阵狂啸,倏地向甘子梧“志堂穴”上猛点而去。

  这一招攻势,既猛又急,甘子梧被他攻得性起,当下弯身塌腰,右脚随着矮身之式,向后一探,“嗖”的一声,已被他抽身出来。

  于是手中长剑更不留情,猛吸一口真气,抖手刺出一招“海天狂浪”,直向对方肋骨劈去。

  叶之武手中这柄玉箫,乃是乃师南海一鹗萧次恭早年的成名兵刃,施展开来不但打人身上三十六处大穴,暗中还能按着三十六路巧打应用。

  这一施展开来,如惊雷闪电,龙蛇疾走,真是神鬼莫测,点、打、封、吞、吐、劈、戮,忽前忽后,时进时退,着着抢攻对方要害、要穴。

  但此时的甘子梧不但剑法精奥,招招式式蕴含着无限玄机,而且内力绵绵不绝,对叶之武那种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似乎毫不畏惧。

  此时“洛阳双英”大爷叶之文,在旁看得惊讶不已,他做梦也料不到,这位甘如石的后人在短短数月之中,武功剑法能有此种惊人的增进。

  照这样看来,自己兄弟的这身武功,最多能和他打成平手,此子不除,将来叶家后患无穷!

  走念至此,内心陡然泛起一阵寒意,不料当他正在思忖之间,场中情势已变。

  原来叶之武和甘子梧双方拼了五十数招,起先是箫影剑光,盘旋如飞,斗到后来反而渐渐缓慢。

  不是武功极有造诣之人,还以为双方已斗得精疲力尽,但叶之文乃是武术行家,看此两人都在以本身真气贯注在兵刃之上,作性命交关的拼斗。

  眨眼间,但觉两条人影倏地撞在一起,乍合又分,甘子梧和叶之武同时闷哼一声,各自跳出一丈以外,场中叶之文、叶稚凤和甘凤怡,惊悸地看去,只见两人都已身负重伤。

  叶之武脸色惨白,右臂下垂,满面羞愧地对乃兄叶之文叹道:“大哥,罢了!小弟元气已伤,右臂从此可能将成残废,这畜牲也讨不了好去!”

  甘凤怡此时已奔至甘子梧面前,见他面如白纸,气喘吁吁,料是元气大为受损,她不禁惊呼道:“哥哥,你……你怎么啦?伤在哪里?咱们快走吧!……”

  忽见甘子梧“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额角上流下两点豆大的汗珠,断断续续地说道:“妹妹,你别怕!我还死不了!等我把这口气缓过来,再跟他们决一死战,反正我已抱定必死之心,如不能手刃杀父仇人,我甘子梧有何面目活在天地之间?”

  他说完了话闭起双目,盘膝坐了下来,调匀真气,运导体内真气,一时如老僧入定一般,似乎对外界事物毫无所知,毫无所念。

  甘凤怡这时芳心痛苦,充满关切之情,只怕哥哥因此受了重伤,出不得叶宅。

  但她因兄妹情重,仍然含着眼泪,横剑在手,侃然地说道:“想你们‘洛阳双英’,也是在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不愿趁人于危,请等我哥哥运功完毕之后再战。谁敢上前一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罢移步走至甘子梧的身前,采了一个夜战八方的姿态,蓄势待变。

  此时,叶之文和叶稚凤,眼见自己的亲人身负内伤,心中十分怜惜,叶姑娘早已扑至爹爹身前,恸急地搀扶着乃父,说道:“爹……你……你的伤势重不重?……”

  叶之武折在一个后生晚辈的手里,心中异常难过,此刻他正在咬牙运功调匀真气,无暇回答女儿的问话,只是紧蹙着双眉,摇头叹息。

  叶之文到底是久经大敌之人,略略冷静下来,走至乃弟身后,以右掌抵在他的“将台穴”上,将本身一口真气,导入他的体内,助他疗伤复元。

  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拼斗,院中又恢复以往原有的宁静,但在场诸人的内心之中,都充满着一种紧迫的情绪,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阵短暂的沉静之后,继之而来的,将是一场更为可怕的暴风雨。

  叶之文不惜消耗本身真气,助叶之武疗伤,大约过了半盏热茶的光景,叶之武缓缓睁开眼来,扫视了一下仍在盘膝静坐的甘子梧,不由脸色一变,说道:“大哥,这个小畜牲不除,对咱们叶家终是大患,让我再与他决一死战!”

  叶之文抢前一步,淡然笑道:“二弟不可,你内伤未复,手臂麻木,岂可再战?再说他此刻正在运功之际,毫无反抗之力,以你我在江湖上的一点声誉,岂能趁人之危?还是等他起来之后,由我对付他吧!”

  不料他话声甫落,忽听树影之中,有人轻轻一笑,叶之文内功精湛,立刻发觉有人在此院中隐伏,惊愕之下,大声说道:“还有哪位高人也赶来凑热闹?何不请出一见?”

  只听树影之中又是一声长笑,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好!都怪我老头子忍耐不住,偏要笑这么一笑,看来是再也隐藏不了啦!出来就出来吧!省得人家说我不够光明磊落!”

  但见树影之间闪起一条人影,快如风驰电掣,众人不禁惊悸地看去。

  只见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者,穿着一袭褐色麻布长袍,双目神光如炬,脸上不怒而含威,看得叶氏兄弟诸人暗暗心惊。

  叶之文看罢心中一动,说道:“前辈高姓大名?夜入寒舍有何指教?”

  老人笑而不答,气闲神定,潇洒自如地走至甘凤怡身前笑道:“小姑娘,别怕!你哥哥死不了。让开点,待老朽把他叫起来好说话!”

  说着走至甘子梧身前,用手在他顶门“百会穴”上一拍,疾声说道:“甘子梧,还不睁开眼来!”

  说也奇怪,甘子梧被他举掌一拍,-陡然睁开双目挺身站了起来,一见来人竟是药草谷的飘萍老人,不禁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是您老人家到啦,请替晚辈作主,洗雪亡父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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