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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叶飞桐这时才恍然大悟,无可奈何地摇头叹道:“唉!想不到她竟如此悄然而去,有一事实在令人费解,她为何在危机尚未远去之时,突然不告而别呢?”

  她想着夜来的种种经历,不觉有些为谢小莉的安危担心。

  甘凤怡这时虽然有些不安,内心却又感到很安慰,直到眼前为止,自己虽然还不能确定谢小莉和意中人到底有何关系,但是却由于她的悄悄离去,心中有几分安慰。

  爱情之间是狭窄的,甘凤怡当然不愿有第三者卷入这片爱情的漩涡……”

  这美丽的女孩子有着纯洁、善良的本性,想到最后,不觉有些脸儿发红,低下头默默无言。

  两人相对无言,桌上的残烛被窗外的夜风吹得火焰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幻映得狭长,看来十分动人。

  甘凤怡情感和理智在内心中矛盾着,陡然秋波微转,深情款款地睨了叶飞桐一眼,娇羞地说道:“她走了,你一定会恨我,是不是?”

  直到眼下为止,她芳心中还误会着叶飞桐和谢小莉之间的关系。

  叶飞桐见她还在误会,不觉有些微愠,正色道:“凤妹妹,我再三向你解释,你还在误会我,真是急煞人也!”

  甘凤怡见他态度诚恳,举止认真,心中才放下一块石头,姗姗走过他的身侧,含情脉脉地笑道:“好啦,好啦!别再生气好不好?谢姐姐悄悄不辞而别,万一被她师父追到,岂非我一人之罪,咱们还是赶快出外看一下吧!”

  叶飞桐摇头叹道:“我和她萍水相逢,原不过见她身有危难,才仗义送她一程,如今她既然自愿离去,有什么好歹,也怪不了咱们,此时她恐怕已经走远了,追出去也没有用,还是由她去吧!”

  甘凤怡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柔顺地倚在叶飞桐的身畔,忸怩地说道:“刚才的事怪我太多疑啦,你会不会怪我呢……但愿你别恨我……唉!这些日子来,我在江湖上流浪、飘泊,一直想去找你,却又没那份胆气,心里难过死了……”

  她说至此处,脑中不禁想起那日在叶飞桐家中,偷偷听到叶之文和叶之武所说:“甘叶两家的怨仇,是一辈子也解不开的!”

  在她纯洁、善良的心灵中,再也想不到甘叶两家会有那种复杂、微妙的误会,和彼此间结仇的因果关系。

  但是,从那一天起,她的心碎了,想到今生今世,将永不能和叶飞桐相厮守在一起,她就柔肠百结,背地里暗弹珠泪。

  叶飞桐默立良久,一时百感交集,内心之中交织着一股爱恨之情。

  父亲和叔父的教训,言犹在耳——

  “不行!不行!叶氏门中的儿孙,绝对不许和甘家结亲,甘叶两家仇深似海。”

  叶飞桐的心灵深处仿佛毒蛇在噬蚀般地痛苦,他想至绝望之处,不由黯然神伤,默默无言。

  甘凤怡冰雪聪明,心思剔透玲珑,目睹情郎脸部痛苦迷惘的表情,心中猜想他此时必在为了两家的世仇无法了结而苦恼。

  她噙着泪水,幽幽说道:“你心里有什么话,请尽管说出来,我绝不会介意,也不会怪你的。”

  叶飞桐乃是侠义门中弟子,自幼受叶之文的训导,满脑忠孝之道。

  父亲既已指出,甘叶两家有着解不开的深仇,岂能再为儿女私情纠缠,违背父命。

  他剑眉一轩,坚毅地说道:“甘姑娘,我叶飞桐有一句不当之言,说出来你休要责怪我薄情寡义……”

  说至此处,他实在有些不忍,脸上流露出一片困惑之色。

  甘凤怡咬着玉贝般的牙齿,让晶莹的泪珠顺颊往下滚,颤声说道:“你……你不必顾忌,有什么话尽管说,甘凤怡自问不是下贱的女子,只要听你一言,今后自会为自己安排,绝不会因此怨天尤人。”

  她在脆弱之后,忽地变得坚强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说出这番话来。

  叶飞桐把心一横,沉声道:“叶飞桐难违父命,今生今世,只有辜负你救命的一番恩德了……”

  甘凤怡忽地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凉和悲凄。

  “哈……哈……哈……”

  她发狂的笑声,传达户外,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叶飞桐见她神态失常,忽哭忽笑,明知她必有满腹悲痛,伤心而泣,却感无言相劝。

  甘凤怡纵声大笑了良久,仍未停止。叶飞桐恐怕惊动店中旅客,说道:“甘姑娘,我求你声音小些,惊动了本店的旅客,怕不妥当吧!”

  甘凤怡闻言脸色一沉,疾声说道:“怕什么?如今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惊吵别人,你别管我的闲事!”

  爱与恨在她的内心冲突,使她暂时失去理性,短短的时刻,从温柔娴静变为放肆、泼辣起来。

  叶飞桐见她神情失常,却苦于无法劝解,内心亦是悲痛已极。

  他忧伤地沉吟了许久,见甘凤怡已不再狂笑,只是咬牙忍着悲痛,不让眼泪流下来,于是低声说道:“甘姑娘,我叶飞桐一介凡夫,你这般为我伤心烦恼,实在不值得,方今武林之中,尽有比我强十倍之人,请姑娘不要为我损伤玉体,那样一来,叶飞桐的罪就更大了……”

  甘姑娘黯然地低着头,似在极力压抑满腹悲愤,冷冷地说道:“你不要劝我,我心里的痛苦和委屈,岂是你三言两语能劝解的。”

  叶飞桐被她如此一说,更感心中难过,心想:“父命难违,又不是我薄情寡义,另结新欢,你何必如此抱怨于我呢?”

  事已至此,不便与她争执,只得一声苦笑,嚅嚅说道:“甘姑娘,你一个人离家很久,令堂和令兄一定很焦急,你也该返家探亲啦!”

  甘凤怡脸上笼着一片严霜,悻悻地说:“不用你说,我也要回家问我娘,咱们甘家怎会和你家结仇的,如果这仇解不开,或是谁好、谁坏,我还要找他算这笔帐哩!”

  她忽然想起许多往事,母亲冷幼梅总是不肯对自己和哥哥提起父亲的事,莫非父亲是被人害死的?那么谁是正凶呢?莫非杀害父亲的凶手,竟和“洛阳双英”叶之文、叶之武有关么?不然,叶氏兄弟为何口口声声说,甘叶两家仇深似海呢?

  她越想越离奇、纳闷、可怕,突然大声对叶飞桐说道:“叶飞桐,你快实说,我父亲是不是你们叶家害的?”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几乎把叶飞桐骇坏了,一时瞠目不知所对,张大着嘴急道:“你……你别胡乱说,我连你父亲的面都没见过,怎会害你父亲……”

  甘凤怡气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一顿脚道:“好,好,你不知道,你爹爹和你叔叔一定知道,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甘家兄妹,在一年之内必定登府拜望,咱们也别再见面了,你自己请便吧!”

  说着指着窗口,直截了当地对叶飞桐下逐客令,这一来倒把叶飞桐给愕住了。

  却也因此激起了怒火,脸色一沉说道:“你不要逼人太甚,父亲的事,我一个做小辈的,哪里会知道,话说到这里,我也不怕别人寻仇,常言道:‘父债子还’,有什么天大的事,你也不必找我爹爹,直接了当的找我叶飞桐好了。”

  叶飞桐脸都气白了,他真没想到甘凤怡突然变得那么冷酷、无情。

  事已至此,自己和甘凤怡之间,似已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

  再留恋下去,岂不有失一个须眉男子的气概?当下气忿忿地说道:“走就走!”

  言犹未了,原立的姿势不变,人已自窗中挺身飘出,剩下了柔肠寸断的甘凤怡,想到伤心之处,不由放声痛哭。一时哭得天昏地暗,恨不得拔剑自尽,但感天涯茫茫,无处栖身,未来更是难测难料,母亲、哥哥、和尹公公的影子,都幻现在眼前……

  黎明前虽然显得格外黑暗,但是,狂风暴雨总算是停了,在雨水淋漓狭窄的山道上,出现了一匹劳累得喘不过气来的瘦马。

  这匹惊痛、喘息的瘦马,驭着一对男女,“嘶嘶”地吼叫着,放开四蹄力竭声嘶地奔跑。

  马蹄敲击着石子和泥水,发出得、得,哗、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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