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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叶之文长叹了口气道:“桐儿!那甘如石虽与我叶家并无什么血海深仇,也谈不到什么仇恨……只是……唉……”

  他用手遮住了脸,沉默了半天,忽然摇了摇头道:“这是万万行不通的!孩子!我求求你不要问那是为什么,你们决对不能来往,明天就叫他走……”

  此言一出,就连一旁的叶稚凤也不由低下了头,泪儿禁不住流了满面,叶飞桐闻言后齿咬下唇道:“但是爸爸……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叶之文冷笑了一声道:“不错。这一点我们应该感激他……否则,我又岂能容他活到现在?”

  叶飞桐惊得打了个寒战,遂即低头不再言语。此时空气至为沉默,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间内厅的窗根之下,立着那泪流满面的甘凤怡。

  她已听清楚了室内的每一句话,她几乎忍不住要冲进内室,与叶之文叶之武理论一番,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忍住了。

  有一个问题,令她深深地怀疑着,那就是眼前的叶之文叶之武,到底和自己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在未了解之前,自己还是早早的离开为妙……”

  想着她偷偷的退身窗前,回到自己房中,此时天已大黑,冷冷的夜风,战瑟着满院中的花叶,发出刷刷的一阵响声,甘凤怡痴痴的凭窗望着。

  她身后已归置好了一切,那些简单的随身衣物,只需往背上一背,就可随时走了,然而她又为何不马上走呢?她是多么矛盾啊!他想着也许那叶飞桐会来一次,自己只希望再看他一眼,再看他一次就够了……

  就如此这小妞儿一直挨等到了三更天,却并不再见叶飞桐的影子,她想他是不会来了。

  猝然见她立起身来,把归置好的衣物背好了,再把新得的那口龟纹剑系于背后,这才推开了窗,垫步拧腰,“嗖!”地一声,已窜出窗外。

  此时万籁俱寂,天上繁星密陈,习习的冷风浸入了她的肌肤,微微感到有些冷嗖嗖的。

  她于是又想,我还有匹马呢。

  “算了!不要了!我还是走吧……”

  只见她纤腰微扭,娇躯连耸,一路兔起鹘落的已翻腾出了这所宅院。

  正当她那矫捷的身体,翻出这大宅院之后,一条纤小的人影,却轻飘飘的落在了凤怡原住的居室之前,皓洁的月光之下,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本宅的少主人叶稚凤,只见她微微蹙着一双蛾眉,远远的视着凤怡居住的那间房间,那扇窗门洞开着,而且隐隐由内中还泛出灯光。

  稚凤不由暗想道:“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呀?……”

  于是她心中不由又感到发愁了,她想:“我怎么才能把他叫出来呢?”

  想了一会,环目一视,见四下无人,这才大胆的由地上捡起了一粒小石子,纤指微弹,“嗖!”一声,把这枚小石子弹入了窗中,微闻那枚石子叭地响了一声。

  叶稚凤不由吓得一惊,生怕这声音太大了,惊动了别室之人,却不料停了半天,那房中依然丝毫没有声音,叶稚凤不由深感诧异,遂又弯腰再捡起了一枚小石子,抖手打出,依然是毫无动静。

  这么一来,叶稚凤才想到不妙,只见她莲足一点,已轻如飞叶也似的,“嗖!”一声已纵在了窗前,尖足向窗内一看,室中空空如也!

  叶稚凤这才发觉不妙,纵身而入,但只见几上残灯,一耸一暗的放着昏暗的灯光,哪里还有那少年人甘子梧的踪影。

  看到此,这位叶姑娘不由感到一阵焦急,四下一望,果见室中各物俱都不在,这才想到对方果真是走了,顿时她感到一阵莫明的空虚……

  眼望着这室中的一切,她低低的叫了声:“甘大哥!甘大哥!你竟真的走了!”

  忽然她秀眉微微向两下一挑,那双美丽的眸子,就像星星也似的,射出了两道冷电……

  这几天以来,她感到自己深深地爱上了这甘子梧,尤其是早上比武时那些温馨的感情……如今……如今面对着心上人睡过的床,坐过的椅……而室中人却已杳如黄鹤,他又上哪去了呢?……

  叶稚凤这么想着,不由得又流下了两行热情的眼泪。她是一个心胸开阔的女孩,从来只知道任性去追求她自己所爱的一切,绝不愿受到任何人对她本身的拘束与限制。

  她觉得晚宴间,自己父亲和伯伯,对甘子梧那种态度,太令人可恨了!甘子梧也定是为此才气走的。想到此,她不由挺了一下娇躯,冷笑了一声道:“甘大哥!你走了,但是我发誓要找到你,否则,我永远不回这个家!”

  她用掌风震熄了室中的灯,带着满胸的伤怀,重新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夜她把所要随身带的东西,整理就绪,这才伏枕小睡。

  第二天,这所住宅里微微惹起了一番骚动,原来是他们发现叶稚凤继那姓甘的少年之后失踪了……

  她没有留下任何纸件,诉明她的行踪,但是她哥哥知道她上那去了,叶氏老兄弟也猜知,她一定是追找那甘子梧去了……

  叶飞桐到了此时,心绪不由大为凌乱,他知道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他更明白稚凤的个性,如果到后来发现自己所热恋的甘子梧,竟是女扮男装,很可能会令她于羞愤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想到此,他不由深深地后悔了,同时在心境的另一方面,他又何尝能够忘记那位细柔娇宛的甘凤怡,这不算短的日子里,他们之间,早已深深的种下了“爱”。

  “爱情不是一件衣服,穿上了是不能再脱下来的……”

  然而他终究比较理智一点,要不是心中惦念着稚凤的出走,将导致后日的一番空情,他会严遵于父亲的约束,即便是失去了他衷心所爱的凤怡。

  可是他现在不得不走了,就如此勉强的在家又呆了几天,他也偷偷的走了……

  谁也不知他到何处去了……

  叶之文叶之武,对他们兄妹的不告而别,深深感到无比的震怒,他们发誓,决不容许自己的儿女去和甘如石——这么一个曾经占有他母亲的人的儿子来往,当然要是叶稚凤如果爱上了那甘子梧的话,将更是令他们切齿痛恶的事,那是决对不能令老兄弟二人通融的一件事情。

  洛阳双英叶之文叶之武,在一番雷霆震怒之后,双双将家事嘱咐了一番,就在叶飞桐出走的第三天,他们这一双老兄弟,竟连袂出门而去。

  夏尽秋来,落叶缤纷,处处都带着微微的寒意,这是湘江下游的一处渡水,舟泊如云,来往行旅如同穿梭。时当午后黄昏,落日半江,红霞漫天,映照着流动的江水,反射出万道金蛇,闪闪放光。

  这时由上游如箭的驰来一艘快舟,这小舟本就甚为小巧玲珑,再加上顺流而下,自然其快如矢,一闪即至眼前。

  一汉子单手把橹,阵阵的江风,把他头上那顶马连波的大草帽,吹得直往后翻。

  小舟上轩窗四启,舟内窗明几净,一公子面窗而坐,几上置有酒具,这公子把酒临风,其喜洋洋。

  此时红日半江,映照着这位少年公子,只见他剑眉星目,挺鼻俊口,却是英俊异常。

  他独自饮了几杯酒,推开酒具,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张大红的请帖,上书:“岷江老人尹一波亲展”

  其侧是一行小字:“柳傲霜诚邀”

  少年不禁深深的一剪剑眉,暗忖道:“这柳傲霜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连师父谈起她来,也似畏惧三分……”

  想着又把这张红帖揣入了怀中,仰面向那汉子问道:“到了松口渡没有?”

  那汉子弯腰笑道:“还没有咧!不过下流水疾,大概再有半个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

  少年点了点头,心中反倒觉得有些害怕了,他脑中幻想这柳傲霜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此次投函师父用意何在?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在岷江随尹老夫子习技的甘子梧,自从凤怡离家后,匆匆已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这半年以来,甘子梧一心追随尹一波苦心习技,再加上他自幼从师,自然在武功方面有了极大的精进。

  谁知忽然竟在上半月中,接到了一个具名柳傲霜的女人一封请帖。

  帖上大意是,敬约岷江老人尹一波,于本月十五日至湘省蹄风岭一晤,其余的什么话也没有。

  岷江老人接函后,不由深感惊疑,他脑中仿佛忆起,近年来江湖中盛传过有这么一个女人,一向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两三年以来,江湖中多少高手,都毁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上,此次突然函约自己,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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