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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此时夜已很深了,灯火全熄,一片寂暗,凤怡运目向前仔细一看。果见一黑影,倏起倏落,以极快身法向前扑进。甘凤怡不由秀眉一皱,心道:“这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如此疾行着,所为何事?”

  她想着,更不敢怠慢,当时强提真气,运出全身功力,直如脱弦强弩也似的,一路兔起鹤伏的紧随而下,一霎时已驰出数里之遥。

  无奈身前那夜行人,身形简直是太快了,一任凤怡施出全身功力,竟是只能追成首尾相衔,要想越过,却是万万不能。

  甘凤怡因不明了对方是谁,所以还不敢把身形太欺近了,以免为其发觉,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此时一行一缀,不觉间已出了这中心街面,眼前已入了郊野之地。

  甘凤怡不由大为失望,心中正自暗笑,自己真个是多疑了,看来此人只是一夜行赶路者而已……

  思念之间,忽见那夜行人远远将身形停住,似乎四下观望着,正在观察路道,凤怡不由远远立定身影,正自不解。

  忽见那夜行人,猛将腰身向下一弯,疾如电闪星掣也似的直往一山道路上奔去。

  甘凤怡此时心中一动,暗忖这条路不是去武陵山的那条路么?

  她这么一想,不由芳心略感好奇,暗道:“我既然也本拟去那思悲寺,不如就暗缀这夜行人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何路数?”

  于是她足下一紧,一路紧缀而下,这一阵疾驰,由不得她香汗淋淋,前面那夜行人好快的脚程,依然是丝毫不停的向前一路疾窜。

  甘凤怡这一紧缀,不由心中更奇,原来这夜行人此时拐向一处侧路,却一直往那思悲寺扑去。

  渐渐愈驰愈近,甘凤怡心中不由大为紧张,不知这人去思悲寺做什么?

  “莫非他也是为了那两件东西不成?”

  这一想她那能不惊?由是愈发的舍他不下了,渐渐寺观在望。

  那夜行人将身形定住,凤怡也定下身形,见他在墙外踱了一阵,并不稍歇,双掌向下一按,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陡然拔身观顶。

  此时月光如霜,甘凤怡远远一打量这夜行人,只见其长身挺立,背系长剑,一身深黑夜行衣,迎着微风,愈发意态潇洒出尘。

  那夜行人似无意的一偏脸,正好面向寺外,甘凤怡几乎惊出了声。

  原来月光之下,这人方面大耳,剑眉星目,正是那同店而居的叶飞桐。

  此时此地,这叶飞桐的突然出现,怎不令人惊异不置?甘凤怡不由心中暗道了声:“好啊……原来是你!难道说你竟想来此盗取那剑书不成?”

  想到此,她不由突然对这叶飞桐,生出了一阵极大的反感,当时微微冷笑了笑,轻轻把身形偎近了些。暗中窥视那叶飞桐在围墙上下伏身形,仅一翻身,已入墙内,真是没有一点声音。

  甘凤怡轻点莲足,以“燕子三抄水”的绝技,窜临墙下,仔细靠墙向内听了听。

  寺中是一片寂静,心忖那叶飞桐定是已进了大堂,这才向上一长身。

  她可不敢向上纵起太高,只凭双掌,以食中无名三指一按墙沿,向上一拧身,已快似狸猫的上了墙头,侧目一望,院中无人。

  凤怡看清落处,飘然而下,真是比四两棉花还轻。待她站定身形,细细地向院中一打量,却是静荡荡不见一人。

  她心中不由奇怪十分,心想那叶飞桐到底上哪去了呢?秀目一转,已定下心意。

  她想这叶飞桐此时定然是扑向禅房去盗宝去了,想到此,一阵心寒,到不是怕那剑与书为叶飞桐捷足先得,却是芳心深深为着他而感到失望!

  她想像中的他,本是个志德品貌身手都极完整,不可一世的少年俊侠,却想不到他之内心,竟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怎不令她为之齿冷?

  其实她只要再深想一层,只怕要想到:既然他是那么自私的小人,却又为何会把他自己苦心研讨出来的招术,赠与她呢?

  只是她在一时痛心气愤之下,却未能想这么多,何况叶飞桐眼前举动,又能令谁不对他怀疑呢?

  甘凤怡想着,心乱如麻!本想既然是这叶飞桐有意得这剑和书,自己又怎好意思与他相争,不如还是让给他好了。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此行宗旨为何?

  师父所留下的这件事,无非是借此来考验自己入门的资格和能力,倘使放弃半途而回,试问还有什么面目,再去见她老人家?

  这么一想,不由又令她出了一身冷汗,顿时打消去念,重新向前掩伏着走进。

  出乎意料之外,那道观正堂的门,竟是虚掩未关,被微风吹得吱吱哑哑地作响。

  甘凤怡也是技高胆大,竟然侧身入内,只是觉得那扇观门又重又沉,仿佛为金属所制。

  凤怡入门后,勉强定了定神,见堂前供案上,尚燃着两盏白瓷青灯,摇曳的灯光,尚自袅袅的冒着白烟,婆娑光影里,陪衬着大殿上那几尊道人的法相。

  正中供的是吕祖洞宾,左右供有法相十七尊之多,如果此时甘凤怡只要略为细心的一观察,定会大吃一惊。原来这十七尊法相,竟是按七星北斗阵所排列而成。

  只是凤怡却未注意到此,仅觉得这几尊法相,姿态各异,蹲挺起伏不一而已。

  于是她小心地向前踏进两步,无意间,见足前地面,分黑白两色方砖所拚凑而成。

  凤怡这一脚却正踩在白色方砖之上,顿时只觉得足下一软,不由一惊!忙跃过一砖,却听见身后沙沙一阵轻响,那两扇观门,竟自自行关闭了起来。

  凤怡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这观中竟设有机关,一时不由反扑至门处,用劲向外一推,直如蜻蜓推石柱一般,休想推动丝毫。

  甘凤怡惊恐之下,一打量对面尚有一门洞开着;一时向前疾驰而去。

  那十七尊红木雕成的道人法体,星布在这大殿之内。甘凤怡急中向前方一跃进,无巧不巧正落身在一尊隆背分手的法相之前。

  只听得吱叭的响了一声,那尊法相竟猛地向上一挺,二掌叭的向当中一合,“童子拜洞宾”势,直往凤怡顶门上劈了下来。

  甘凤怡不由大吃了一惊,见这道人木掌,下势又疾又快,伧促之中,竟是后避不及,不由双掌向当中一并,各以虎口掌心向外,猛地向上一迎,身形骑马式向下微微一蹲,这一招“横架金梁”向外一展,只听得“崩!”的一声,直震得凤怡双臂发麻,总算是硬接住了那木像凌厉的一招。

  此时那木像腹中一片沙沙之声,少停,“叭”的又这么响了一声,竟自收臂归位站好。

  甘凤怡惊魂甫定,正自庆幸,其实她又哪里知道,这十七尊道人的木像,不发动则已,只要有一具发动,无形中已全部开了机簧,除非是容他自行收势,否则休想令他们中止。

  凤怡此时方一转身,不由惊讶十分!只觉眼前似乎横七竖八,尽是些道人的木像,先前所进之门,竟似已无了踪影。

  不由大吃了一惊,知道自己一时大意,竟是误入了这些木人所列的七星阵式之中,一时想轻易脱身,恐怕是不容易了。

  盖此类阵式,不管是七星北斗阵,或八卦阵,或天罡,或两极,只要身未入阵,在阵外看来,清晰目爽,出进之路,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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