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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这位老道士,以掌中那口“龟纹剑”,和“痛掌十八式”,几可说是打遍大江南北,找不到第二个敌手。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他那口龟纹剑,和一本“痛禅掌谱”。相传这两件东西,至今还在这玄真子的身边,并没有因为劫祸而焚失遗落。

  非但如此,而且如今江湖上盛传着这玄真子竟因年岁太高,失望痛心之余,有意把这两件他最心爱的东西,悬赠于一人。

  这人的条件很平凡,只要年岁在十六岁至三十岁之间,性别不拘,而且凡是爱好武功者,都可以前去应征,由玄真子亲自分别询视,而鉴察其中一人赐赠。

  这一消息散出后,各派门户中,都遣出了他们最有希望,而武功最高的弟子,希望能得到这武林怪人,退休的掌门人垂青,能把这两件东西赠给他们的门下,那无异为他门户中增加了一份极大的势力。

  但是奇怪的很,这些所谓高门年少有为之徒,从络绎不绝的四方,向思悲寺聚集以来,竟是无一人能合了这道人的意,而把这两件东西送给来人。

  因此龟纹剑剑鞘上,布满了尘埃;痛禅掌谱,也束之高阁。和道人的皱纹,日渐增加……

  人们真怕:这年已近百的玄真子,如果一旦撒手西归,这两件东西的结局,又如何呢?是随他入土?还是……

  渐渐地去的人越多了,那思悲寺下的小镇“明恩”,竟以此而日渐繁华,客栈俱满,饭铺的生意,也因此大大增加,往昔冷清的市面,竟会因此而大为繁盛。这是事实,也确实不由你不信。

  这一日,太阳还没有下山以前,有一匹火榴红的快马,由远处驿道,直向这明恩镇上驰来。

  马上坐着一位绮年玉貌的佳人,她像是首次出门,镇市上的一景一物,都令她感到很新奇。

  她在马上东张西望,脸上带着纯真的微笑,心里却在想着:“也不知到了那明恩镇没有?……看这地方,倒有几分像呢……”

  她又想着师父令她去做的事,不由脸上感到热热的,她心里想:“那口剑不知是一把什么样的剑,居然会吸引了这么多的人?这么多有大本事的人,都没到手,我又有什么希望呢?要是得不到那口剑和那本书,我又有什么脸去见芬陀大师……”

  想到此,这女孩在马上黛眉微蹙,确实感到此行战战兢兢,因此,她又那里还有心观赏这沿途景色?

  正在一个人低头沉思,徐徐策马之际,忽听身后一声马嘶,这女孩吓得忙一把带过马头,却见身后驰出一匹白毛花斑的骏马,马上挺坐着一位年青的公子。

  这公子长得好一副仪表,一身紫绸长衫,头戴一顶双翎分翅的紫缎小便帽,帽中心却镶着一颗孩儿红的宝石结子,再衬上他那挺高的个儿,一双光亮的眼睛,那么神光外露,那么黑白分明,确实好俊的一份仪表!

  这公子像是猛然勒马,过于急促,马首竟然差一点闯在那少女的马上,因此使得少女跨上那匹胭脂马蓦然一惊。若非这女孩带缰的手法灵活,差一点竟由马上栽了下来。

  这少女不由蛾眉,一竖,方叱了声:“你找死……么?”

  不想当她目光一接触这年青人的身上,她的语音,竟变得低了。

  倒不是那公子英俊的面貌使她如此,而是那少年人手上的一口黑鲨鱼皮鞘的长剑……

  虽然是在匆匆的目光里,她已明显的认出,这口剑是自己的……只是如何会到了他的手上?

  正当她尚未开口,那公子已微笑道:“对不起!姑娘你的剑失落了……”

  说着,隔马把剑递上,马上少女不由脸一阵红,方要伸手去接,这少年竟像想起一事,猛的又把剑收回,呐呐的道:“可否请教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这少女本来羞涩的脸,被对方这一问,一双秀眉微微一扬,看了他一眼,显得微愠的道:“这口剑是我的,你还我就是了……何必……”

  她本想说:“何必管我叫什么名字?……”

  但是少年人那份真挚的表情,竟使他下面的话,无法出口,因此一时竟自没有答上话来。

  这少年人闻言也是脸色一红的道:“因为我不知道这口剑是不是姑娘掉的,而剑上却有名字……”

  这少女闻言,愈法显得不胜娇羞,只是对方竟这么问,却不容自己不答,只好红着脸道了声:“我姓甘!”

  那少年遂双手将剑持上,面上讪讪的道:“如此说,姑娘确是这剑的主人甘凤怡了……尚请原谅小生的冒失!”

  马上少女接过剑,感到十分羞涩,她并没有道一声谢,虽然她心中想这么说一句,然而却没有……只是匆匆的看了对方一眼,掉过马头,策马而去……

  当她的马跑出一段路之后,她竟不由自主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只给她带来了失望,因为已失去了那年青人的踪影,她因此感到十分后悔。

  她想着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是从来未有过。她觉得自己太不对了,竟是连一声谢也未道……

  看这人年纪轻轻,文皱皱的……不知他会武不会?

  甘凤怡这么想着,那苹果也似的双颊,飞起了一阵红潮。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而那年青人的英俊影子,开始爬上了她的心谱……

  晚上,她在那小客栈里翻来覆去,自从离开那岷江畔的小镇以后,她从未有过这种情形。而今夜她反复的念着那少年的影子,直到天快亮,她才入睡。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甘凤怡翻身下床,唤来店伙,洗漱完毕后,也顾不得吃饭,就令那店伙为她备好了马,问清了去思悲寺的路,一路策马而去。

  她策马如飞的一路疾驰,渐渐驰出了这繁华市面,费了不少时间,在武陵山下,果然找到了那思悲寺,那仅是一座普通的寺院。

  乌黑色的大门敞开着,有一个小道士正在扫着地上的枯叶,不时的抬头看着天,因为天上刮着很大的风。

  甘凤怡远远的下了马,把那匹马牵至寺前,对着那小道士笑道:“请问这里是不是思悲寺?”

  那小道士仅看了她一眼,用手指了一下悬在堂前的一方黑匾,那匾上清清楚楚的三个金字“思悲寺”。

  甘凤怡不由脸一红,心想这小道土真怪,问他话连说也懒得说一句。当时不由又笑道:“请问一声,有一位玄真子大师父可在寺中?麻烦你代我通禀一声,好不好?”

  这小道士停帚又看了甘凤怡一会,好像无闻的又低下头,仍旧扫着地。

  甘凤怡不由突然大怒,一扬秀眉,忽然她想到此行自己是客,求人尚且不及,哪里再敢得罪人家,想到此,只好强忍不快的叹了口气。心想这人也许是哑吧,要不然他为何一言不发呢?

  想着不由又强作笑脸的道:“这位小师父,你是不是不懂我的话?还是没有听见,我问你:‘有位玄真子老前辈可在寺中?’”

  这小道士又放下扫帚,看了甘凤怡一会,只是咧着嘴笑了笑,依旧扫他的地。

  甘凤怡心想这人一定是聋子,只好我自己进去了,她想着,就拉马往寺内走进。

  想不到那小道士一横扫帚,将正门拦住,口中冷冷的道:“谁叫你进去的?”

  甘凤怡闻言脸一红,遂含笑又道:“我是去找你们主寺人玄真子,你去通禀一声可好?”

  这小道士闻言冷哼道:“我们寺里,没这么个人……”

  甘凤怡闻言一怔,心想你这人真奇怪,明明不是聋子,为何方才一直不回自己的话?当时不由强忍着气,同时感到十分奇怪,看了这小道士一眼,见他身穿着一件千疮百孔的杏黄色道袍,一双破芒鞋,脸上油泥少说也有一半铜钱厚,本想说他一句,回念一想,自己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既无此人,自己不妨再到别处找找去,也许另外还有一所思悲寺,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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