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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刘长老忿忿道:“既然这样,我二人也是职责所在,你不必多说,快滚!”

  弓富魁又愕了一下,当下伏地深深地磕了个头,目含泪光站起身道:“既然这样,弟子告辞了。”

  洪长老叹道:“小魁子呀,我看你还是不走的好。”

  弓富魁说道:“弟子蒙掌门人以重责相托,非走不可,二位老人家,请多多保重。”

  说罢,又拜了一拜,遂转身掉头而去。

  弓富魁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绕了弯儿,由侧门步出。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他的本意,可见得鬼使神差,冥冥中自有安排。

  心里怀着对二位长老的遗憾,他不胜伤感地步出‘天一门’院墙之外。

  墙外是一道登山的石阶。

  石阶的宽度仅可容双人并行。

  弓富魁由侧门步出,一路顺着石阶向山下行走,由此上看,正可见天一门面对石阶的巍峨大门。

  这时天色近晚,暮色苍冥中响起了一天的鸦噪,暮色、穹苍、鸦群,交织成一天的惆怅。

  弓富魁不禁对着这即将离别的师门,感到万分的难以割舍。

  他下意识地望着那座巍峨大门。

  岂知一望之下,使得他怦然一惊!

  夜色暮霭里,一个人正面对“天一门”伫立着。

  那个人瘦长的身体,笔直的立势,就像尸体一般的僵硬。

  弓富魁只看见他一个侧面,觉出来人那张脸,是超越时下一般人的苍白。

  他衣饰怪样,单薄的半截白衫,显眼的是上面那闪闪有光的金钮扣。

  一条十分宽大的黑色裤子。

  黑油油的一绺短发,紧紧贴在前额上。

  这个人给人的第一个印像,就不平凡。

  一种恐怖的心理作祟,陡然由弓富魁内心潜升而起。

  “莫非这个人就是……”

  他顿时停住了步子。

  那个人已然迈进了‘天一门’的大门。

  弓富魁禁不住心里感到一阵悚然,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正是天一门灭门的大敌。

  他回头走上几步,跳上一堵山石。

  含着一腔悲愤、激动、伤感,他缓缓地坐下身子来。

  他必须要耐下心等待着证实这件事情的发生。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斯!

  “冬眠先生”过之江在杀害柳鹤鸣,大闹大名府台衙门,以及再临“青竹堡”,邂逅柳青婵主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了“天一门”,在时间上来说,显然要较诸柳青婵主仆快了许多。

  尽管如此,他仍然慢了一步。

  如果他能早到一步,“天一门”唯一的瑰宝,未来光大门户的弟子弓富魁的命运,可就十分难说了!

  一步之差,弓富魁竟然安然脱险,诚天意也!

  院子里十分萧条!

  穿堂风“飕飕”地由两面厅子里穿过来。

  “冬眠先生”过之江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那块“天一门”的金字大匾,面上不着表情。

  堂屋两扇大风门紧紧地关锁着,这证明刘、洪二长老尽管嘴里一千个不在乎,心里多少也犯了一些嘀咕,要不然这两扇堂屋大门通常是不上锁的。

  这又能有什么阻拦的效果?

  冬眠先生缓缓伸出一只手掌。

  那只手在他有意使它成为一把“刀”的作用时,它果然就像是一把刀了。

  顺着门缝向下一按,一落!

  碗口粗细的一截门闩,竟然齐中一折为二,接着轻轻一推,两扇门就大开了。

  堂屋内点着两盏灯。

  这两盏灯,是无论如何都点燃着不熄灭的,因为它是“长生灯”,是置在长生案上的。

  案子上列着“天一门”开派以来,列祖列宗的神位。

  过之江似乎暂时无意侵犯。

  苍白的脸!

  惨绿的灯焰。

  凌人的杀机。

  他四周打量了一眼,遂迈越过通向内室的门坎,径直地向中堂步入。

  廊道里满是枯黄的残枝败叶,左右两处来风,迫使得它们在地上打着旋儿。

  抬起头。

  越过这扇窗。

  就看见了刘长老和洪长老。

  两个人昏天黑地般地仍在灌着黄汤!

  门是紧紧地关闭着。

  然而,白衣人过之江进来的时候,它竟然自然而然地启开来!

  透门而入的风,立刻把房里四盏高脚灯吹熄了两盏。

  洪长老惊叫了一声,乍一抬头,顿时酒醒了一半。

  房子里已多了一个人。

  像过之江这种人,乍然一见面的话,不给人以惊异的感觉,那才叫人奇怪!

  洪长老就像见了鬼似地叫了一声,他双手一按桌面,全身已飘出了丈许以外。

  “谁?”

  “我。”

  问得干脆,答得更干脆。

  刘长老这时酒也醒了一半。

  他跨过一张椅子,用不胜惊吓的眸子打量着对方,补一句道:“你是谁?”

  “我是我!”

  洪长老身子一转,又到了门前,他伸手摸了一下敞开的门沿,才赫然发觉到门闩从中而折,一如刀斩。

  妙的是来人手上没有刀!

  奇人奇事,叫人不得不刮目相视。

  刘长老的“百步劈空掌”有九分的火候,洪长老的“雁翅切手”也非等闲。

  他们两个尽管说是好吃懒做的闲人,可是到底是“天一门”上一辈的正统弟子,身手自非等闲。

  来人的确不是好相与,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刘长老身子向下一矮,双掌合叩道:“你报上个万儿吧,‘天一门’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过之江哈哈一笑道:“足下可是‘天一门’掌瓢把子的人?”

  刘长老道:“掌门人是师弟,我名刘天柱。”

  手一指洪长老道:“这是我师弟洪同,相好的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我们哥两个说就是了。”

  “跟你们只怕说不着。”

  洪长老站在他身子后面,早蓄势以待,听了这句话,不禁心中大怒,嘴里一声叱道:“好小子!”

  身子向前一纵,已到了来人身后。

  由于冬眠先生过之江一上来的声势,已显示出他是一个不可轻敌的对手,是以洪长老从心眼里就不敢轻视他。

  他身子向前一欺,用“金豹摊掌”的重手法,猛地照着来人过之江的两肩上搭来。

  洪长老这一次可是真正遇到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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