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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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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兄弟……”麦玉阶微微颤抖着道,“我妄自为官多年,读圣贤书……事到临头,才看出……我不够镇定,比起老弟你……” “大爷说哪里话?”黄通冷森森地道,“你的胆识不止为此,大爷,生死事小,义不可失,否则尊府数十条人命,岂非死得不值?” 这几句话一句句有似锋锐钢针,深深刺进了麦玉阶心肺之中,一时间由不住地机灵地打了个寒颤。 “兄弟你说得好……”麦玉阶频频点着头,苦笑道,“愚兄差一点竟作了无义之人。” “哈哈……”黄通朗笑了一声。 时穷节见,这时才看出了他的胆识。 “大爷你过谦了,黄通这双眼睛不瞎,要不然俺千里投奔?有什么话你只管关照吧。” 麦玉阶目睹对方神态,心头一震,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才想到对方久不置言,实则是在考验自己为人,方才如果一时惜命,听了麦丰之言,自顾逃命,只怕不待那只老金鸡下手,只这个黄通,也必是饶不了自己,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由此证明这个黄通真乃顶天立地奇男子;较之自己私心所计,犹要高出不知凡几,心里既感又惧,更有无限钦佩。 “好兄弟。”麦玉阶转向一旁未去的小乔道,“黄爷义薄云天,不愧男儿本色……时候不多了,你就代我老夫妇,感谢黄爷舍身相从大思,快快磕个头吧!” 麦小乔叫了声黄大哥,躬身拜倒,涕泪交流着连连叩头不已。 麦丰似乎不能尽然明白这番道理,却也体会到此情可感,跪下来也向黄通磕头,却被后者一把搀住。 “七爷、姑娘,这就不敢当了。” 两只手分别把小乔与麦丰双双扶了起来。 “姑娘万安,愚见受之有愧。”他面色极为凄苦,却强作欢笑,道,“令尊的安危,就交给俺吧!” 麦玉阶看看小乔,唇角动了动,原是有几句父母死别之言想要交待,一来不忍出口,再者语涉不祥,话到嘴边又复吞向肚里。 长叹了一声,他转向黄通点点头,道:“一切多有仰仗,黄兄弟,我们这就去见见那个老魔头去吧!” 黄通抱拳道:“遵命!” 麦玉阶向着女儿微微点头举步待去。 “大爷。”黄通唤住他道,“在下还有话要当面明说。” 麦玉阶苦笑道:“说吧!” 黄通道:“等一会面见了那人,言谈交涉,在下不敢妄置一词,全由大爷作主,只是一旦动上了手,大爷却要听在下处置,不得异议。” 麦玉阶黯然点头道:“兄弟……这是当然之事……依你就是。” 黄通再微微一笑,只见他脱下身上长衣,又脱下内着紧衣,将身子转向一角。 “兄弟……你做什……么?” 麦小乔脸上一红,随即转过了身子。 那黄通大节不顾细行,也不避在场的小乔,他又自脱下内着紧衣,却自贴肉处褪下了一件护心宝甲——正是当日关雪羽临别相借之物。 ——他脱甲在手,匆匆将衣服穿好,双手捧着这件宝甲,送向麦玉阶面前。 “这……是干……什么?” 麦玉阶一时如堕五里雾中。 “大爷不必多问,只请将此衣贴身穿好,以防万一。” “这……”麦玉阶大惑不解地道,“这又为了什么?” 黄通摇摇头,却道:“此衣功能防体,大爷穿上自有护身之用。” 麦玉阶心头一喜伸手接过,一想不对,再要还给对方,后者却径自步出厅外。 “兄……弟,使不得……” 待要追送而出,却为小乔拉住—— “爹,穿上吧……”麦小乔垂着眼泪道,“黄大哥既有此忠心……爹爹你还是接受了吧!” 麦玉阶瞠目以对,半晌,才微微颔首,忍不住淌下泪水来。 大厅内边一霎间,显得格外的沉静。 偶尔袭起的夜风,轻叩着窗户上银红的棉帘,轻轻地颤抖着,在掀起的湘妃垂帘角落里,泄进来如银的月色,似乎在提醒着厅内的人,莫忘今宵,今夕何夕。 麦玉阶早已经说完了他应说的话,似乎也已好话说尽,然而这一切显然并不能感动对方,当然也就不能挽回眼前的这步浩劫——他的绝望与畏惧可想而知。 那位“万里黄河追风客”的义士黄通,紧紧贴着麦玉阶的身边伫立。 他似乎已领会到静寂中的无限杀机,其实在他踏入厅门之先,早已经有所准备,一股真力始终提自丹田,以备随时而来的出手一搏,生死存亡早已置之度外,倒也心胸坦然。 在灯下,他凌厉的目光,早已把对方这只老金鸡打量清楚了。 正因为这样,他便更加地内里发急,惴惴难以自安。老实说,像黄通这般身手阅历之人,临阵对敌之先,只凭着一双眸子,也能把对方看透八九,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正是这个道理。 ——他的忧惧不安,显然因此而起,他甚至于已经揣摸出一旦动手之时的出手方式,部位,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忧”,在即将来到的出手之前,他不得不为自己预留“生机”,对敌人却预布“杀机”。 万里黄河追风客黄通一向对敌,都是以此而稳操胜券,今夜在面临着对方这个有生以来,他所面临的最大强敌之前,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灯下,金鸡太岁大喇喇地坐着。 在聆听过主人麦玉阶一番情深义切的陈述之后,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阴沉气质,始终令人无从窥测,说句俗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沉默的气氛继续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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