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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道闻言似也一怔,他没想到这孩子竟会说出这种坚毅的话,当时脸一红,阴阴地笑了笑,道:“好吧……我只要你到那边给我找一桶水,别的就没有你的事了,你愿不愿意?”

  说着那深凹在眼眶的一双眸子闪闪发着光,瞪着白如云目不少瞬。

  白如云这一仔细看老道,愈见其兔耳鹰腮,鸠首枭面,简直是世上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怪人,但他心中不感到害怕,闻言后点头道:“就是这点小事呀!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水。”

  怪老人点点头道:“小东西……这才听话,乖!”

  忽然这孩子闻言大叫道:“你不要乱说,什么听话,乖!我最恨听这话……老道!你要是再说这些,我就不管你了,让你中毒死了算了!”

  这道人闻言淬然大怒,手才一抬,眼珠一转,不由又含笑着放了下来;心中惊奇,暗忖:“这小子的个性,倒是蛮对我胃口……”想着冷冷地笑道:“小于!好,听你的!你可得快点来……”说着,由身后革囊内掏出了一个皮袋,迎风一晃,已展开为一圆桶状的皮囊,递与他道:“只要这一袋水就够了,小于,你要是敢偷跑,到天边我也能把你追回来……”

  白如云一怔道:“你不是说我要是跑了,不出一天就会自己死么?那你还追什么呢?”

  这老道一怔,不由笑道:“对!我却忘了……”

  白如云提着这水袋转身就走了,老道瞪视着这童子,心中透着一线希望,渐渐这小孩消失了,忽然他自叹了口气道:“这小鬼是不会回来了,我上当了……”

  忽然不远处一物徐徐而至,边走边哼着,果然这孩子回来了,双手提着一皮袋清水。

  这怪老人见状大喜,一面接过水,笑道:“好小鬼!可难为你了,来!我给你把穴解开吧。”

  白如云冷冷地退后一步道:“老道!你不要吓唬我了,我知道我死不了的,你根本就没点我什么穴道。”

  这道人心中一惊,暗忖:“好一个聪明的孩子!”当下,笑了笑道:“好小于!既然如此,你来帮我好好把这腿洗洗,等我治好了腿,再给你谈谈,你这小鬼头叫什么名字?”白如云一面趋前扶老人坐正,一面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老人皱了一下眉,遂道:“你家在哪?”白如云冷冷地道:“没有!”

  这道人嘻嘻一笑道:“好得很!你父母呢?”

  白如云眼中流泪,慢慢摇摇头道:“没有……都没有!老道!你别问,我给你扎好腿,我还要上山呢?”老道一面由袋内取出一只羊脂瓶,倒出了一些白粉在水内,一面皱眉道:“上山?你上山于什么?……这山上连鸟也没有一只。”

  白如云不由一怔道:“和尚呢?”老道伸手换了、他头一下摇摇头道:“废话,哪来的和尚……,”白如云不由低下了头,半天他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这时就见道人由身上取出一把匕首,拔出鞘来精光四射。

  白如云一怔道:“你拿刀作什么?”

  道人一笑道;“你不要管!先替我把裤腿卷起来再说……”白如云听他的话,把他那大裤腿卷了起来,原来那一只小腿,全都乌黑溃烂了,发出阵阵的腥味,令人嗅之欲呕。

  老道以手浸入水中往那烂腿上浇着,白如云忙为他洗着,道人笑道:“这么臭你不嫌脏?”

  白加云冷然道:“那有什么关系?”怪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遂道了声:“你闪开了……”

  白如云后退了一步,猛见他挥动手上那口匕首,白光闪处,一片丝丝声,这道人竟像削木头一样地削着自己的那条腿,霎时之间,竟削得仅剩了一根骨头,这道人居然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看在白如云眼内,心中起了一阵极度的崇拜感,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爽意快感,忽然他竟觉得这相貌狰狞的怪老道人,和自己太投缘了,今后如果能常和这道人在一起,倒是一件痛快的事,想到此不由走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道:“这倒蛮好玩的,老道,要不要我帮你?”

  这道人正在削肉剔骨,去那解毒,闻此言后心中又是一动,再一回头,发现这孩子竟是面带笑容,居然毫无测隐的神情,不由眼珠一转,遂有意把手中匕首递与他道:“好!你就帮我用这刀小心地刮这骨头,要把黑色刮掉成为白色才行。”

  白如云接过刀连道:“我知道。”遂笑眯眯地双手持刀,嚷嚷有声地刮了起来。

  这道人目睹此景,不禁仰天长叹了一声:“楼大中呀楼大中,你四十年来想我衣钵传人,今夜才如愿以偿……”言罢竟自以手揉模着白如云的头,咧开如血之唇,声如夜枭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由笑得白如云莫名其妙,此时这老道白他手中接过那口匕首,把手中玉瓶倾往那白骨上洒下药粉,遂撕衣为带,白如云帮助他包扎好。

  这道人道:“你的伤,我们回去再看,不要紧。”

  白如云一怔道:“回去?回哪里呀?”

  这怪老道咬着牙道:“回四川青城山……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白如云大喜道:“我愿意,老道你真好。”

  这道人扶着他笑道:“我们这就走。”不想才走几步,竟由道人身后噗通……声,滑下一物。

  白如云捡起,见是一黑光闪闪的套子套着一杆颇为沉重的东西,不由问道:“老道,这是什么东西?”道人点头笑道:“你打开看看。”

  白如云果然用劲把它抽了出来,竟是一面用极细钢丝编成的一面铁旗,展开来黑光铿亮,闪闪耀目,旗杆长有二尺五六,一色紫红,也是紫光锃亮,旗尖为一菱形白刃,看来似颇锐利,白如云不由双手举起道:“老道,这是一面铁旗呀,要这干什么用?”

  道人呵呵怪笑道:“不错,它是—面铁旗,不过是用九合柔金丝所编,小鬼头,它就是震惊天下的紫金旗……是一把最能杀人的好家伙,走!我们走。”

  这道人卷好铁旗往背上一背,一手夹起了白如云,单足纵处,就像一双巨条,星驰电闪似地往山下扑纵下去,霎时,竟没了他的踪迹,只有天上的寒月,依旧照着山野,西北风依然无情地刮着……

  四川省,位于我国西南内陆,境内多山,有大山诸如大雪、大凉、大娄、巫山、大巴,环峙四周,大多峰峦峻秀崖壑回环,林树森森,参天蔽日,入米仓绕摩天、大雪二山,更是山重岭复,往往有荫蔽数百里的原始林木,黑压压不见天日,林谷之中,每生珍兽异禽,栖息游衍,四出觅食,可谓之奇险之地,一般山林逸士,不是来此选胜登临,及履往来,再不就是觅地幽隐。

  但自来求静反动,却不能尽如人意,况乎木秀风摧,名高见嫉,有时难免生出一些事情来……

  入秋以来,气候转凉,从陇西山地刮来的“卷毛风”,连日来使这秦岭官道上的旅客不胜其苦,这种风起时蔓延千里,黄尘万丈,声如豹吼,尤其是这条官道上,全系碎石铺地,吃这“卷毛风”一刮,都席卷而起,一发千百,中人如箭,端的是厉害无比,所以连日来这条驿道上鲜有人迹,只有这呼呼的风,卷起地上细石打在草木之上,发出沙沙之音……

  边条山道本甚宽敞,但一入隘口,山势转峻,奇石错布,削壁千仍,这山道也就窄多了,仅容三骑并驰,再往前就更窄了,然而它是入川必经山路,尽管奇险无比,却常有一些商旅镖客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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