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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龙五瞥见龙渊的态度,亦如过去小时候一般,体惜下人,闻言立即述出近年家中经过!

  原来,自龙渊失踪之后,半年不到,龙家九老,一连病倒了七个。

  他们皆十分伤怀,认为渊儿已身死在外。

  龙致智为人达观,且精通星相医理,深知龙渊有惊无险,日后必非他中之物。

  他忙着为诸位哥哥诊病,向他们逐个解说慰劝。

  龙致勇身为武林侠士,虽息隐家园,性情豪迈依旧。他当然也不免牵挂儿子去向,但知龙渊骨格清奇,主有奇遇。

  故此,可不十分放在心上,而帮同着七哥致智,照料着兄长之病!

  渐渐的,龙家七老,相继痊愈,但老年人身体,经过一场大病,全部衰弱下来。

  致智与致勇商议,认为迁回老家,一来可避免老哥哥们触景生情,哀念渊儿,二来这地方海风太大,老年人有些抵抗不住。

  龙致礼自也同意,于是,在龙渊离开的第二年,龙家便全体迁至山下,只留下一名老仆,看管房子。

  近年来,龙家九老,均已年迈,只是在致智的照看下,都还称得上健康。

  龙渊闻言,大喜过望,慌忙又问地址。

  龙五道:“少爷请等一回,这月轮到老奴在此值班,等老奴安置一下,立即带少爷去吧!”龙渊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回家,但见龙五诚挚恭谨的态度,也不好过份扫他的兴,只得忍住,等他整理。

  其实龙五也无啥整理的,只不过将随身包裹放下,粮食搁好而已。

  两人勿勿下崖,顺路下山,一路上龙五问长问短,探问这多年龙渊居住在那里!

  龙渊心急得要命,偏偏遇上这慢郎中似的龙五,走得又慢,闲说又多,搞得龙渊气急不得。

  龙渊忍不住问他家中地址,龙五道:“远得很哪!少爷,你跟着老奴走,包没错,明儿晌午一定走到家。再不咱们下山,雇辆大车,赶个夜路,三更准到!”龙渊一听,这可要命,像目前这般一步三摇,准能明儿到家!

  龙渊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便道:“龙五,这么着吧,你告诉我地址,我先回去,你下山雇车,找两个脚力,再回到山上将我留在老爷房内的行李搬回家去吧!”说着,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他的手里!

  龙五想了想,说道:“少爷,咱们的房子,是建在西面的即墨城里,西城脚下,找到是好找,老奴只怕少爷识不得路……”龙渊一听,原来他还把自己当做小孩。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头,道:“不打紧,你照我的话做,准没错儿!”说着,不等回答,立即施展轻功绝学“伏地追风”,霍然似一阵轻风,也不顺着路径,直往正西方掠去!龙五确还当他是个孩子,怕他独个儿会迷了路途。正欲提出异议。

  那知,双眼一花,面前顿失人影!

  龙五当时一惊,以为真个遇见活鬼,呆立半晌,看看手中的银子不假,立即返身向山上疾奔,他一气跑到龙致勇过去所居的楼上,进房一看,果然见那里堆放着不少行李。

  这一来,龙五始将信将疑,喘息半日,方按龙渊所说,下山雇车雇人,搬运行李不提。

  且说龙渊,既知道家人无恙,又得知确实住址,兴奋激动之情,非笔墨可以形容!

  他这时将轻功施到极限,不循正途,穿林渡叶,疾似流星闪电,虽在朗朗乾坤之下,常人瞥见的,也不过是一道淡淡轻烟,一闪而逝。

  他一气直奔正西方,不多一刻,已达平原,远远的在高处,早已望见,正西果然有一座小小城池!

  他归心如失,顾不得是否惊世骇俗,一味掠空疾行,直到行人渐多,城池不远,方才慢了下来!即墨为故齐邑都,建筑古朴,城池雄伟,古迹遗留颇多!

  龙渊虽博览群籍,博古通今,但因生平未履人世。如今,初睹这即墨古城,城池高耸,屋舍比连,各色人等杂处一齐,不由得兴奋无已!

  他缓步走在街上,目见两旁商店林立,贩夫走卒,各营其业,瞥见他潇洒不众的风貌,都纷纷投来惊奇羡慕的眼光。

  龙渊初履人世,十分脸嫩,竟觉着有些窘困,不由得玉面涨红。

  不过稍过一会,渐渐习惯,在这种人口稠密之处,总是免不了看人,或被人家看。

  龙渊找着个小贩,向他打听住址,那小贩见他要找龙家,立即表示,要送他前去。

  原来,龙家在即墨城里,建居虽不多年,但一来因屋舍工程浩大,在即墨首屈一指;二者龙家人乐善好施,时常周济贫民百姓。

  故此,龙门九老之名,竟是妇孺皆知!

  龙渊谦谢不肯,问明方向,一人疾足而行,不一刻转到西城,远远望见了家园的房子。

  那一处房子,占地极广,红砖围墙,绿树蔽荫,树隙中,檐角微露,一律是二层楼房。

  龙渊激动的使用微颤的手,拍开两扇高有一丈的红漆大门。等不及启门的家人开口,便自急急问道:“九老爷在家吗?住在那栋楼上啊!”开门的是龙家老仆之一,他瞥见叫门的这位少年,俊秀无比,依稀似渊少爷当年模样,立即瞪大了眼睛,闻言一呆,冲口问道:“你……少爷可不是渊少爷吧!啊……九老爷就住在左边,渊少……”

  他见龙渊点头承认,止不住惊叹一声,方指出龙致勇居处,正想与龙渊聊述几句,眼前里人影一闪,突然不见了龙渊影踪。

  因之,他不得不止住话头,目瞪口呆的怔在当地。

  龙渊得知父母居处,那还有工夫与他搭讪,疾急一掠,扑入左方一座红楼。

  方一进门,立即大声喊道:“爹爹,妈妈,渊儿我回来了!”书房中,龙致勇正与七哥致智对奕,一闻此声,早已抢步入厅。

  龙渊瞥见右手门内,抢出个苍须老者,正是自己的亲生之父,多年别离,一旦重逢,悲喜齐聚心头,反使他一时呆了一呆,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

  龙致勇见厅内伫立着一位秀逸少年,面目正是失踪多年的爱子,老人家一阵激动,也一样说不出话来。

  龙致智自往跟出,见状亦是惊喜交集,他激动的颤抖着问:“是……,真是渊儿回来了吗?”龙渊父子,被他这一言,惊复了神志!龙渊大叫一声,跪倒在尘埃,叩首道:“渊儿叩见爹爹与七伯父……”一言未竟,早已是泪眼交睫,语不成声。

  龙致勇俯身将他拉起,凝眸注视半晌,一把将他拥在怀内,说道:“吾儿,可想死你母亲了。”他也是语声呜咽,激动不已。

  但,他到底是位豪迈的大侠,他不说自己,却以他的母亲来表示自已的思念。

  他的语声,因呜咽为之一顿,旋即一把将渊儿,推到龙致智面前,于声“哈哈”大笑,道:“七哥,小弟真佩服你的神机妙算,你看咱们的渊儿,不但安然归来,却定有不少奇遇,练了身深不可测的奇学呢?”

  龙致智老眼饱含着惊喜之泪,拉着龙渊的双手,上下打量不休,真把个龙渊,看得有些儿不好意思。

  龙致勇说完,哈哈大夫着又道:“来人哪!快通知夫人,及各位老爷,就说渊少爷回来啦!等一刻我带他依次拜见,若等不及,请老爷自己过来也可!”此际,丫鬟仆妇,早被他长笑说话之声所惊,纷纷聚到厅中,以惊奇欣喜的目光,注视着龙渊!这时一听老爷吩咐,“轰”然答应,纷纷报信去了!

  龙致智虽然不通武学,一生精研医卜星相,阅人千万,一见龙渊,风仪出尘,气定神闲,肤肌如玉,润滑似脂,白中泛红,隐隐有一层宝光罩着,尤其是一双眼睛,神光充足,黑中泛亮,隐隐闪出寒光,如两把利刃,洞人肺腑,令人自然产生出一种不怒而威的钦慕感觉。

  另外,还有那一身骨架,已然发育完全,瘦高的身材,表现着一种清丽绝尘的风仪,无论是站在何处,与何人比较,均不由令人产出鹤立鸡群,出类拔革的不凡之感!

  这等的风貌,若非处于一个优良环境,内外文武兼修并进,何克臻至?

  龙致智愈看愈乐,最后也放声而笑,连赞“好”“好”道:“渊儿果然已有成就,诸位兄长见了,还不知有多么喜欢哪!渊儿,这十来年,你在那里?快说给伯伯与你父亲听听……”

  龙渊的情绪里,已渐渐平稳下来,他目睹两位老人家,言笑快乐之状,心中顿觉得安慰熨帖。

  他正想回答,忽闻得楼梯连响,一阵熟悉亲切的慈音,充满了喜悦激动之情,随着传下道:“孩子,渊儿,是你回来了吗?孩子!……

  龙渊知道,那是母亲的声音。

  他于是顾不得回答七伯父问题,唤“妈”声中,已然抢上楼梯,投入一位慈祥瘦弱的老妇人怀里,喜极而泣!

  那老妇人,年已五旬,一头华发,却早已白了多半,脸上,皱纹纵横,显示着超过年龄的苍老与衰弱!

  她便是龙渊的亲生母亲,由于过份的思念爱子,终日以泪洗面,郁郁无欢。

  但此际,怀抱着初归的爱儿,双目中虽然是滚滚垂泪,脸颊上仍自堆满笑容!

  她语音呜咽,连声叫唤:“孩子,渊儿”,双臂紧拥着龙渊的颈子,似生怕稍一放松,便会失去他一般。

  龙渊的面孔,埋伏在他母亲怀内,也连声唤“妈”,双手环抱住母亲的肢腰,垂涕不已。

  这是一幕母子重逢的场面,充满了至情,楼下的两位老弟兄,看着也不由感动!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龙致勇大概是激动回平,陡地哈哈笑道:“喂,夫人,你娘俩还没亲热够吗?快下来吧!大哥他们,怕马上就要到了!”龙渊母子闻声惊醒!龙渊缓缓的仰起头来,目光一触到母亲苍老的面孔,不由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她母亲了解他的心情,眩然一笑,用罗巾为他抹着眼泪,说:“乖儿,你能回来,妈就高兴死啊!看你真的长大了,怎的比小时候还爱哭呢!”说着,用手轻划着龙渊的面颊,逗他道:“羞不羞!”龙渊的玉面霍地一红,双唇一紧,抱起他母亲,霍自楼梯上跃落厅中放下,猛古丁差点将众人惊吓一跳!

  他母亲站在地上,可显得比他矮了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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