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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藍輝雄見到蔣吟白臉色一片死灰,望著微微顫抖的右手,正在發作,心中不由得湧起難過之情。

  他知道蔣吟白是武當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最是受到當今武當掌門天一道長的鍾愛,許為光大門戶的唯一弟子。

  所以他在一知道自己的女兒藍盈盈與蔣吟白相識之後,心裏也很讚許他們倆人的交往,可說已把蔣吟白看成未來的乘龍快婿。

  這次蔣吟白遠從湖北趕來杭州與藍盈盈會面時,依照藍輝雄的意思,本來想要蔣吟白住在家裏。反而是蔣吟白認為住在藍府有些不妥,這才婉謝藍輝雄之邀,住進悅來客棧裏。

  藍輝雄沒料到他們倆人午後相偕馳馬郊外遊玩時,還是高高興興的,回來之時,卻不知為了什麼原因爭吵起來,藍盈盈氣憤之下,馳馬遠颺,與蔣吟白中途分手。

  以致當蔣吟白趕到藍府找尋藍盈盈時,藍輝雄在不放心之下,又偕同首徒齊耀明一同前來找尋,不料會遇見般若神僧,並且看到了蔣吟白如此狼狽的模樣。

  他只聽到藍盈盈提起蔣吟白與一個少林僧人發生爭執,對於詳細的情形一些都不知道,更不瞭解蔣吟白怎會見到般若神僧後,還敢冒然出手。

  他以為般若神僧生氣的原因是責怪蔣吟白不該出手冒犯,是以呵責道:「吟白,你的膽子好大,竟敢跟神僧動起手來,還不快向神僧請罪?」

  「藍施主不必如此!」般若神僧搖了搖手道:「老衲之所以生氣,並非因為蔣少俠出手相犯,而是他不該做趕盡殺絕之事,並且在老衲出手阻止之後,尚還不知悔改,強詞奪理,替他自己辯白,所以老衲才斷他長劍,給他一個教訓……」

  藍輝雄一聽般若神僧將蔣吟白的長劍震斷了,臉色頓時發青,他也曉得武當傳諭門人「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規矩,曉得蔣吟白必是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這才使得仁慈的般若神僧怒極出手。

  他頓足道:「該死,該死,吟白你身受師門重恩,怎可做出這等糊塗的事?難道你忘了身為俠義道中弟子,處處都要以仁恕為主,不到生死關頭,絕不能殺人,更何況是趕盡殺絕……」

  蔣吟白以手掩面,趴伏地上,痛哭流涕道:「小侄知錯了……」

  藍輝雄長嘆道:「老夫也不能替你作主了,你自己爽快作個了斷吧!免得使師門貽羞,神僧看了難過……」

  本來以他的身分來說,他雖是名震江南的大俠,卻也不能說出這等話來,至低限度要等武當掌門和長老來了,才能對蔣吟白之事作個決定。

  但是他深知般若神僧一向慈悲為懷,震斷了蔣吟白的長劍,必是在震怒之下才出手的,自己要想救蔣吟白一命,只有設法使般若神僧息怒。

  唯有般若神僧在武林中的崇高地位,才能使得武當掌門改變那條「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規律,饒恕蔣吟白一命。

  因為解鈴人終需繫鈴人,若般若神僧不表示意見,縱然武當掌門天一道長如何鍾愛蔣吟白,為了維繫武當一脈的延續,及門派的尊嚴,也只能眼見蔣吟白自戮身死了。

  是以當藍輝雄搖頭長嘆時,他的眼中卻現出懇求之色,凝望著般若神僧。

  果然般若神僧微微一笑,道:「藍施主言重了,老衲身為正道中人,豈願見到武當門人在老衲面前自盡……」

  藍輝雄連忙接上般若神僧的話,道:「弟子一向曉得神僧慈悲為懷,縱是大奸大惡之人,只要知道悔改,也都蒙神僧垂憐,更何況這個無知的孩子……」

  他的話聲一頓,見到般若神僧含笑望著自己,尷尬地一笑,道:「大師,這孩子的心性並不算壞,只不過在師門頗受鍾愛,下山之後,得了一點虛名,以致養成他心高氣傲的脾氣,凡事不知天高地厚,尚請神僧……」

  般若神僧笑道:「這是你代他求情?」

  藍輝雄坦然道:「弟子不敢說求情,只不過……」

  他話聲稍頓道:「他是天一道長的關門之徒……」

  「這就怪不得了!」般若神僧點了點頭,沉聲道:「他身為武當掌門之徒,年紀又輕,長得也不錯,自然會養成他驕傲的習氣,可是這樣正害了他,據老衲的觀察,從他眉梢之間所凝聚的煞氣看來,三年內他必然會遭到殺身之禍,若不從速收斂起那份傲氣,只怕我今天放過了他,更是害了他!」

  藍輝雄驚凜道:「神僧,還請你救救這孩子。」

  般若神僧一沉吟,望了垂首無語的蔣吟白一眼,道:「藍施主,你派個人把他送回武當,告訴天一道長,就說蔣吟白的長劍乃是老衲所折,尚請他能看在老衲面上,饒恕這孩子一命,不過為了這孩子的將來,最好能留他在山上三年,把養氣之功練好,才准下山。」

  藍輝雄抱拳道:「多謝神僧!」

  他見到蔣吟白滿臉淚痕,愕然的望著般若神僧,連忙喝叱道:「吟白,你還不拜謝神僧再造之恩?」

  蔣吟白忙跪拜下去,恭敬地道:「多謝神僧再造大恩……」

  般若神僧微微頷首道:「善哉,善哉,蔣施主今後能夠行事稍有一份仁心,自然後福無窮,遇難呈祥,你好好的去吧!」

  蔣吟白再拜道:「多蒙神僧教誨,晚輩深記於心,永世難忘!」

  般若神僧語重心長地道:「但願你能夠記住就好了……」

  藍輝雄也不明白般若神僧為何說出這等話來,他也不及細想,連忙吩咐齊耀明道:「耀明,你先帶你蔣師弟回莊裏去,老夫等會就回來,哦,還有盈盈也一道回去……」

  藍盈盈從見到般若神僧使出「彈指神通」的功夫,彈落蔣吟白的短劍之後,便一直默然的站在一旁,一反她原先的浮躁難耐之習,注視著一切情勢的發展。

  當她聽到藍輝雄命她和蔣吟白一起回去時,她望了抹拭淚痕,緩緩站起的蔣吟白一眼,搖了搖頭道:「不,我要跟爹一起回去。」

  藍輝雄惱怒地道:「盈盈,你吟白哥為了你,惹出這麼大的禍事來。你卻……」

  藍盈盈撒了下嘴,道:「哼,我可沒有叫他闖禍,是他自己硬要找人家的麻煩,幹我什麼事?」

  藍輝雄知道女兒脾氣蹩扭,自己若再強制她,也不能逼使她回去,只得揮了揮手,道:「耀明,你們先回去吧!」

  齊耀明替蔣吟白拾起地上的短劍,應了一聲,朝般若神僧行了一禮,然後扶著蔣吟白轉身走去。

  藍輝雄見到般若神僧一直望著自己,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道:「弟子膝下只此一女,只緣拙荊早喪,弟子雜務又忙,以致疏於管教,養成她驕縱的惡習,倒使神僧笑話了……」

  般若神僧頷首道:「藍施主身兼母職,確實是過於辛苦,不過老朽認為令媛個性爽朗,天資聰穎,若是多加琢磨,未來的成就,絕不在施主之下……」

  藍輝雄高興地道:「神僧過獎了,小女頑劣不堪,時時使得弟子感到難以教化……」

  「爹!」藍盈盈拉著藍輝雄的衣衫,道:「你怎麼老是說我的壞處,也不請神僧到我們莊裏去歇歇……」

  藍輝雄哦了一聲,道:「神僧,請恕弟子失禮……」

  般若神僧搖了搖頭,道:「藍施主不必客氣了,老衲此次到杭城來,乃是尋一多年未晤好友,不料他已被血影人魔厲毅劫去,老衲尚要趕去救援……」

  藍輝雄暗吃一驚,詫異地道:「弟子世居本城,怎麼從未聽說有此高人隱居於此,不然也好時來請安,諒那厲毅也不會如此輕易便在本城生事……」

  般若神僧道:「老衲那位方外好友木藥師,乃是深通藥理,不懂武功之人,他居住此城將近十年,一向很少與人來往,不知為何會被厲毅劫走。」

  「請問神僧,這是何時發生之事?」藍輝雄道:「可要弟子通知武林同道,共同尋訪血影人魔的下落?」

  般若神僧搖頭道:「不必勞動施主了,老柄已經掌握住線索,相信必可追查到厲毅的下落……」

  他把托在肩上的于梵放了下夾,托在手裏,道:「這位小施主諒必與令嬡發生爭吵,以致被蔣吟白追殺到此,適巧撞上老衲,他已因傷重暈去,尚請施主能替他敷藥治傷。」

  藍輝雄狠狠地瞪了藍盈盈一眼,直把個驕橫大膽的藍盈盈看得垂下眼去。

  他歉然道:「若非神僧趕到,只怕弟子又添上一重罪孽了,弟子……」

  般若神僧道:「老衲方才探視過,他身上所負的傷頗重,好在內腑無傷,還不難醫治,只有請施主費力了。」

  藍輝雄向前走去,從般若神僧的手裏接過于梵,道:「神僧放心好了……」

  他突然見到般若神僧面上似有異色,話聲一頓,問道:「神僧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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