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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蔣吟白抽回長劍,飛身躍起,朝于梵掠去,預備將于梵殺死。

  藍盈盈一見蔣吟白抽劍飛身,向于梵躍去,臉色大變,身形一個急旋,叱道:「蔣吟白,你……」

  她的話聲未了,已見到蔣吟白劍出如風,把于梵的身軀圈在劍光之內。

  匆忙之間,她已無法對于梵施以援手,只得嬌叱一聲,脫手將長劍向蔣吟白擲去。

  蔣吟白運劍如風,根本不容于梵有逃走的機會,劍刃急旋,便已封住對方的身形。

  他的嘴角露出兇殘的冷笑,劍鋒一轉,便待把手無寸鐵的于梵殺死。

  正在這個時候,藍盈盈已擲劍出手,那支長劍迅如流星,朝著蔣吟白的胸前射來。

  蔣吟白目光一閃,見到藍盈盈為了于梵,竟然不惜跟自己翻臉,甚而似有一劍將自己殺死之勢。

  他心中的那蓬爐火頓時燃燒得更加熾烈,真恨不得把于梵斬為肉醬,方能消除心頭之恨。

  可是他的怒火並沒把理智完全燒毀,眼見那支長劍來勢急勁,他曉得自己若是將于梵殺死,也逃不了被藍盈盈擲來的長劍在胸前開個大洞。

  他可不願與于梵以命相拼,讓自己死在藍盈盈的劍下。

  是以他心中縱然憤怒,也不得不改變主意,先求自保為要。

  但見他吸胸凹腹,身形斜移三尺,避開那支急射而來的長劍的正面鋒銳,手中長劍一抖,「噹」地一聲,把射到身旁的長劍擊落於地。

  就在他這麼緩一下手的功夫,于梵已斜斜的竄了開去,向著大街奔去。

  蔣吟白如何能讓于梵從劍下逃走?他眼見藍盈盈飛奔過來,更怕被她纏住,身形一晃,向著于梵緊追過去。

  于梵身上所受的傷經過彭海敷了金創藥之後,還未痊癒,方才在跟蔣吟白動手時,創傷又已裂了開來。

  加上他又被蔣吟白在胸前劃破一長條傷痕,以致新傷舊創全都滲出血來,這一會功夫,把一件新穿上的衣服,染上斑斑點點的,全是血跡。

  他全身是傷,疼得幾乎都發起抖來,兩條手臂也腫了起來,根本就無法動手。

  是以他見到自己從蔣吟白的劍下脫逃出來,也顧不得狼狽與否趕緊放開腳力,奔逃開去。

  他在此刻真後悔自己不該在店裏與藍盈盈發生爭執,以致遭受到這一場災禍,並且反而還要藍盈盈救他一命。

  但是後悔儘管後悔,他卻無法逃過在身後緊追的蔣吟白。

  此刻街上本來就正在熱鬧的時候,于梵本想只要鑽進人群之中,蔣吟白也不能不顧忌誤傷別人,而放鬆了追趕。

  那麼他將可以乘機逃走,等到蔣吟白走了之後,再回到客店裏去。

  豈知杭州城裏的老百姓全都怕事得緊,一見有人在路上打架,便紛紛躲閃開去,更何況看見蔣吟白手持長劍追來,有如一尊煞神似的,全都老早就躲在屋簷下,甚而跑到屋裏去,連頭都不敢伸出來。

  以致整條大街都是空蕩蕩的,一剎之間,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了。

  于梵奔出了數丈,回頭一看,只見蔣吟白和藍盈盈兩人,一前一後的緊緊追在自己身後,一步都不放鬆……

  他的心裏暗暗叫苦,隨著奔動時牽動身上的傷痕,愈來愈是疼痛,以致使得他奔行的速度愈來愈慢。

  蔣吟白堪堪就要追上,大聲喝道:「小子,你再也跑不掉了,還不乖乖的束手就縛,免得皮肉受苦。」

  于梵聽得話聲就在身後不遠,知道再向前奔去,絕對無法逃得了,他心中意念一動,腳下一滑,斜斜竄入一條巷子裏去。

  蔣吟白身形一轉,緊追下去,也跟著進了巷子冷喝道:「小子,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我一劍……」

  話聲未了,他只見于梵突然驚呼一聲,竟已撞在一個從巷子裏走出的老和尚身上,被那和尚扶住了。

  他朗聲大笑道:「小子,你這下總跑不了吧!」

  長劍一斜,蔣吟白隨著身形的奔行,往于梵頸項削去。

  他是恨極于梵,這一劍所削的部位,眼見便可把于梵整個頭顱割了下來,卻是眼前一花,他這一劍是削了個空的。

  蔣吟白微微一愕,定神一看,只見于梵依然被那老和尚扶住,就在身前不遠。

  他心中大驚,詫異地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計算好了部位,這一劍削出,準把那小子腦袋割下來,而不傷害到那個老和尚,又怎會落空呢?」

  意念電閃而過,他向前跨出一步,平劍橫削,又是一劍攻出。

  他這一劍出手稍慢,就是想要看清楚于梵腦袋落地的情形。

  哪裏知道他手裏的長劍堪堪削到于梵的身上,于梵突然往前移出數尺,又避開了這一劍之危。

  蔣吟白不是個笨人,他一見這種情形,立即便知道完全是那個老和尚在弄鬼。

  他心中微凜,道:「大師父,這位朋友與在下有仇,尚請大師父能夠…」

  那個老和尚打了個稽首,道:「阿彌陀佛,施主仗劍殺人,固然是一時快意恩仇,然而可曾想到因果報應,糾纏不息,時時……」

  蔣吟白冷哼一聲道:「大師何必與在下說什麼因果報應?在下……」

  那個老和尚打斷了他的話聲,道:「施主出身武當,諒必是武當後起之秀,難道不能看在老衲的面上放過他這一遭?」

  蔣吟白搖頭道:「請問大師……」

  他還沒把拒絕的話說出來,藍盈盈已經奔進巷子裏面。

  他一見于梵四肢癱瘓的撲倒在一個老和尚的臂彎裏,還以為被蔣吟白殺死了。

  她一掌向著蔣吟白拍來,道:「我跟你拼了!」

  蔣吟白閃身避過,沉聲喝道:「盈盈,你跟我胡鬧!」

  藍盈盈鐵青著臉道:「蔣吟白,你好毒的心,人家跟你無怨無仇,你便對他下起毒手,你……」

  「阿彌陀佛!」那個老和尚呼了聲佛號,道:「女施主請放心,這位施主並沒有死去,只是身受重傷,昏了過去而已。」

  藍盈盈喜道:「他沒有死?」

  她也顧不得找蔣吟白的麻煩向著于梵奔去。

  蔣吟白一見她這份關懷之態,如何能忍受得了?大喝一聲,挺劍向著于梵刺去。

  他知道那老和尚並非尋常的和尚,一定也是會武的高手,是以這一劍刺出,盡他所能,企圖一劍便將于梵殺死。

  因而他這一劍劃出,有如風雷迸發,迅捷如電,沉猛如山,毒辣犀利,一溜劍光,直奔于梵而去。

  本想趁那老和尚不提防之際,突然出手,一劍殺死于梵,就算和尚要阻擋也來不及了。

  哪知劍刃剛一劃出,那個老和尚已沉喝一聲,道:「施主的心也太毒了!」

  喝聲之中,他大袖一揮,拍出一股柔和的風勁,向著蔣吟白攻來的長劍捲去。

  但見他的抱袖展處,蔣吟白那等銳利的劍勢,竟然為之一滯,削出的長劍已被寬大的袖子捲住。

  蔣吟白大吃一驚,趕忙運勁於臂,想要將長劍奪回,卻已被一股急湧而來的風勁,拉得離地飛起,退出八尺之外。

  他的腳跟才一站穩,立即便深吸口氣,運起一股內力,在體內飛快的轉了兩匝,查視一下內腑是否受傷。

  當他發現自己真氣暢行無阻,全身沒有一處受到傷害時,心頭的畏懼之感大減。

  他此刻已經知道面前這個老和尚武功高強,自己萬萬不是敵手,可是要他就這樣放過于梵,他決不甘心。

  他驚疑地望著那個老和尚,略一沉吟,抱拳問道:「在下武當蔣吟白,請問大師可是少林……」

  在他的想法,那老和尚的武功高出他甚多,對方卻沒有傷害之意,除卻少林的幾個高僧之外,絕不會有其他人了。

  是以他先把自己的身分表白,想要藉武當與少林兩派的交情,請那個老和尚把于梵放掉。

  哪知他的話未說完,那個老和尚已沉聲道:「老衲已經曉得你是武當門人了,只是老衲不明白你既與這位小施主沒有仇恨,為何要趕盡殺絕,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難道這是武當的規律不成?」

  蔣吟白辯道:「他無端取鬧,仗著會點武功,便跟藍姑娘過不去,在下這才……」

  那個老和尚臉色沉肅,叱道:「就算他是個輕薄兒,你也不該如此狠毒,要知你身為正派弟子,居身行事處處都要講個仁字,像你方才的行為,豈不跟邪道中人沒有兩樣?」

  蔣吟白出道江湖未及兩載,便已博得青衣快劍之名,自然心高氣傲,可說除了本門尊長之外,任何人都沒放在眼裏。

  他此刻聽得那老和尚話聲愈說愈是嚴厲,完全是一派教訓的口氣,心中已是難忍。

  尤其當他看到藍盈盈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更加難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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