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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就當裘克心莊敏芝二人生死一髮之瞬間。

  陡地——一聲清朗的佛號隨風送來。

  「阿彌陀佛」!

  這佛號雖然很平常,但聽人在場諸人耳中,卻一字一字有如一把巨錘敲在自己的心房上,尤其是那些兇態畢露的僵屍們,兇威陡斂,本來抓住裘克心莊敏芝二人寶劍的,和抓向二人胸前的毛手竟一齊垂了下去,那碧目中的厲芒也消失了,剎那之間,已變成一具名副其實的僵屍了。

  裘克心莊敏芝二人,心頭雖然悲憤至極,但神智卻本就清醒異常,一聞佛號,即知已有救星降臨,心頭一寬,莊敏芝拍向自己天靈蓋上的手掌也自動收了回來。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佛號方落,一條灰影快速無匹地縱落場中,一手一個,抄起裘克心與莊敏芝和她手中的兩把寶劍逕行向院外縱落,兩三個起落,即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適時,院外傳進一個宏亮而蒼勁的語聲道:「孽氣無邊,回頭是岸,徐施主,你如果再繼續以邪術為禍人間,則縱然老衲已不開殺戒,收拾你的人也決不致遲於三月之後了!」

  裘克心與莊敏芝二人被灰衣人挾著迅疾無與倫比地奔馳著,莊敏芝不認識那灰衣人卻心知對方是救命恩人,只好任其挾著飛奔,並不作聲,但裘克心卻已認出這灰衣人正是那偕同幻空大師前往長白山天池找尋千年寒蛟內丹給自己解除火龜丹毒的神秘人物——「天下第一美男子」,不由情不自禁地問道:「前輩,您是幾時回來的?」

  灰衣人漫應道:「剛剛回到關內。」

  莊敏芝搶著說道:「心哥,原來你早已認識這位前輩,也不跟我引見一下!」

  這妮子好急的性子啊!人還在被挾著奔馳,教人家如何引見哩?

  裘克心囁嚅地道:「我……我雖然認識這位前輩,但還不知道……他……他老人家……」

  灰衣人搶著接道:「不用急,快到啦!」

  此時,已進入一個山環正中的平地上,灰衣人將裘克心、莊敏芝二人放於一株古松之下。

  莊敏芝挺身立起,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凝注灰衣人問道:「前輩,您方才那聲佛號是什麼功夫……?」

  她的話並沒說完即自行住口,因她於說話之間,已發覺古松下還盤坐一衣灰一衣紅的兩個和尚,正微笑地注視著自己,同時她也竟識到自己的問話太以冒失,發出佛號的人當然是和尚,怎能向一個俗家人去問哩?

  她,不由俏臉一熱,訕訕地注視著正向兩個和尚請安的裘克心,蓮足一跺道:「你……你還不給我引見一下!」

  裘克心尷尬地一笑,這才分別為莊敏芝引見,原來那兩個一衣灰,一衣紅的和尚正是幻空大師與班嘉大師。

  莊敏芝似乎為灰衣人那「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號吸引住了,對幻空與班嘉兩位高僧僅僅禮貌地福了一福,卻睜著一雙妙目,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灰衣人,似乎想由對方的臉上找出這「天下第一美男子」究竟美在什麼地方。

  灰衣人卻微微一笑道:「方才你兩個人都受驚了,先坐下來慢慢談!」

  裘克心與莊敏芝分別坐於灰衣人對面,灰衣人清澈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向裘克心道:「心兒立將琥珀珠給莊姑娘佩上,使她祛除所中屍毒!」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心兒」,叫得裘克心一顆心「咚咚」直跳,幾乎連對方所吩咐的事情也忘了,當他疑惑重重,而又茫然地將琥珀珠遞給莊敏芝時,灰衣人卻已掏出兩粒藥丸分另遞與兩人道:「方才你兩個人真力消耗太多,現在立即服下此藥丸,行功三周天,即可復元,一切的話,待會再談!」

  說完,不再理會二人,起身分別與幻空大師徐徐踱出三丈之外,狀似為三人護法,因為此時的班嘉大師已是寶相莊嚴地入定了。

  裘克心與莊敏芝二人相視微微一笑,各自服下藥丸,分別按本門心法靜坐行功,片刻之後,也已進入物我俱忘之境。

  等他兩個人行功完畢,但覺天君通泰,精力充沛異常,所耗真力已完全恢復了。

  莊敏芝首先將琥珀珠送還裘克心,嬌憨地向灰衣人問道:「前輩,方才那一聲佛號,是哪一位大師所發?」

  灰衣人微笑著朝班嘉大師一指道:「問這位大和尚吧!」

  莊敏芝立即轉向班嘉大師道:「大師,您方才使的,是哪一種神功?那些討厭的僵屍都被殺死了嗎?」

  班嘉大師一聲苦笑道:「殺死他們?如果那麼簡單,白蓮教也就不足畏了!」

  幻空大師微笑地接道:「莊姑娘,方才為了救你們這兩個娃兒,幾乎耗去這和尚全部真力,你還要他殺死那些僵屍,豈非強人所難!」

  莊敏芝大眼睛眨了眨道:「真有那麼嚴重?」

  幻空大師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戒打誑語,老衲豈會騙你,方才你們兩個娃兒到達時,這番和尚不是正在運功調息嗎!」

  莊敏芝俏臉一熱道:「我不過是一句順口話罷了,豈有不相信大師的話之理!」妙目一轉凝注班嘉大師道:「大師,那究竟是一種什麼神功?威力如此之大,又如此消耗真力?」

  班嘉大師微喟一聲道:「那是本門絕學『心音禪唱』,源出『心幻禪功』,唯此一絕藝的精華早已失傳,老衲僅得皮毛,修為又不夠火候,方才,因見兩位小施主生死已間不容髮,捨此之外別無救援之法,才勉強竭力一試,總算及時挽救了兩條小命,但老衲卻已真力用盡而虛脫,如不是這位幻空師兄,拼命耗去十年功力相救,老衲恐怕還不能復原哩!」

  裘克心莊敏芝二人一齊起立,肅容向班嘉大師躬身下拜道:「大師救命之恩,不敢言報,只有永銘心底了!」

  班嘉大師伸手一抬,一股暗勁將兩人的身形托起,正容說道:「你們兩個請別多禮,老衲還有話說。」

  裘克心莊敏芝二人重行落坐之後,莊敏芝卻向幻空大師嫣然一笑道:「據這位大師所說,方才那一聲佛號之後的話,必然是您這位大師所說的了?」

  幻空大師笑道:「小姑娘冰雪聰明,只是——」

  莊敏芝這妮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妙目一瞪,接道:「只是怎麼樣?」

  幻空大師含笑答道:「不敢『怎麼樣』,不過,如果老衲是你,則老衲會聽聽更重要的事情。」

  幻空大師面容雖然比鐵肩大師嚴肅,但其詼諧個性,卻並不下於鐵肩大師。他,輕描淡寫地調侃了莊敏芝之後,還向他擠擠眼睛。

  莊敏芝白了他一眼,一聲哼,別轉頭去。

  班嘉大師正容向裘克心道:「老衲於伏牛山遇見『百草仙姑』潘施主,以『慧光心語』傳聲示警說出白蓮教餘孽,死灰復燃,其第一個目標即為本門密宗一派,因該教始祖徐鴻儒即死於老衲師祖之手,此番東山再起,自是為了尋仇。當時老衲以本門絕藝已逐漸失傳,深恐不敵,故想立即返本西藏與掌教師尊共商對策,並早做準備,心慌意亂之下,未曾想到要剋制白蓮教,必須由小施主你身上著手才是最可靠的辦法,因為本派的武功精華,就在小施主你那一支碧玉牒上。幾經考慮,覺得別無更佳辦法,於是老衲又折了回來,準備偕同小施主你前往本派,晉謁掌教師尊,共研三門心法,湊巧回程中,又遇上幻空師兄與耿施主二位,以及酒俠莊老施主,接談之下,他們都同意老衲這辦法。現在,老衲要問小施主你一聲,為了消弭武林中這一次浩劫以及光大本門絕藝,小施主你必須前往西藏一行,因為小施主你既能參悟碧玉牒之秘密,足證是有緣人,問題卻在小施主你是否肯遵照玉牒中本派祖師的遺命投入本派了?」

  裘克心因班嘉大師的話中稱那灰衣人為「耿施主」,聯想到那「耿施主」方才竟對自己稱為「心兒」,又聯想到以往的許多可疑之事,如那「耿施主」對自己的特別關心,並贈送自己奇寶,靈藥以及千里迢迢遠赴長白山天池……等情節,因而對班嘉大師的最後一段話,聽的不太清楚,及至班嘉大師問他是否願投入本教,竟含糊地順口答道:「當然要投入貴派了!」

  按武林常規另投他派,必須獲得自己授業恩師的許可,目前,裘克心的師傅「霹靂火」周少峰下落不明,他怎可擅自作主?何況玉牒中密宗祖師的遺命上,也並未硬性規定獲此玉牒秘密者,必須投入該派,而他本人也並未有投入密宗的打算,但眼前卻陰差陽錯,糊裏糊塗地答應了,說來也只能算是緣份吧!

  班嘉大師微微一笑道:「那麼,老衲就該立即改口,正式叫你師弟了!」

  裘克心神志一清,卻不由悚然一驚,口中「咿咿唔唔」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灰衣人見狀問道:「孩子!你是怎麼啦?」

  裘克心一聲苦笑道:「沒……沒有什麼。」

  灰衣人道:「那你先行拜見師兄啊!」

  裘克心正待起身,班嘉大師卻立即制止他道:「目前不必拘此俗禮……」

  莊敏芝忍不住地插嘴道:「我爺爺知道他有一塊密宗至寶,我今晚此來也是奉爺爺之命,要他立即前往西藏深造,想不到話還沒有傳到,卻幾乎將小命送掉了!喂!大師,那白蓮教,除了密宗武功,就別無制他們的辦法嗎?」

  班嘉大師道:「是的!白蓮教是一種邪術,非武功所能制服,而本門心法卻是武功與玄學兼修,正好是白蓮教的剋星。」

  灰衣人接口向裘克心道:「孩子,現在你該已明白你所負使命之艱鉅了。」

  裘克心俊眉微蹙地道:「是的!不過,普渡教所訂的除夕九疑大會,距目前已不足兩個月,而此去西藏迢迢萬里,時間上恐怕來不及了哩!」

  灰衣人道:「這一點可毋須顧慮,鐵肩大師的青雕三日內必來,屆時你可乘青雕前往西藏,密宗心法是可以速成的,尤其以你目前的武功基礎,更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所以這不足兩個月的時間,已足夠了。」

  由於灰衣人口中所說的青雕與鐵肩大師,使裘克心想起因情海生波傷心而走的宋文英,不由深感不安的囁嚅地問道:「前輩,您……您幾時見到鐵肩大師,還有那……位宋姑娘……」

  灰衣人目注裘克心,一聲幽幽長嘆打斷他的話道:「孩子,女人是水,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你年紀輕輕,已是一身情孽,今後你可得妥為應付才好,萬一一步走錯,就會造成終身莫贖的罪愆,你知道此中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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