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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裘克心跟在「百草仙姑」潘淑貞背後亦步亦趨地走入天心谷中。

  入谷通道中,那左倚峭壁,右臨深溪的險峻小路,約有一里之遙,「百草仙姑」潘淑貞舉步從容,優美暇豫,看似緩慢,實際上卻是快速已極,以裘克心目前的成就,展盡腳程才算勉強未曾落後。

  這險峻的小路走完之後,裏面豁然開朗,竟然滿谷都是疏落參差的梅樹,和似天然也似人工修飾過的巨石假山,偌大一個天心谷,竟煞像一座大花圃哩!

  穿行其間,幽香陣陣,沁人心脾,襯以粉裝玉琢似地一片銀白,此情此景,令人俗念盡消。

  裘克心一面跟在「百草仙姑」潘淑貞後游走穿行於梅林與假山石之間,時而斜行,時而直走,時而橫移,時而倒退,一面心中不斷地沉忖著:「看這一番巧奪天工也是天衣無縫的佈置,不知耗費了此問主人多少心血?這怪婆子究竟是什麼來歷呢?看她外表年僅三十七八,口氣卻是老氣橫秋,功力更是高不可測,要說是前輩異人,為什麼自己從來沒聽人說過……?

  不知不覺間,已走出梅林,到達一座插天峭壁下的石洞之前。

  一路行來,「百草仙姑」潘淑貞未說過一句話,裘克心因心有所思,也未開口詢問什麼。

  此刻,「百草仙姑」潘淑貞逕自向石洞走去,裘克心亦毫不猶豫地跟隨而入。

  石洞本係天然,又加人工修飾,時已黃昏,洞中本應黑暗,但在洞頂那些被雕成奇禽異獸的鐘乳石苟中,每隔相當距離都嵌有各種顏色不同的明珠,因此洞中不但明如白晝,而且因為珠光顏色不一,更予人以一種縹緲、瑰麗,而又略含神秘之感。

  顧盼之間,已到達一間寬敞的石室,那白衣毛面女郎正肅立室中。

  裘克心略一游目,室中陳設簡樸而雅緻,所有桌椅均為石器,石桌上酒菜羅列,熱氣蒸騰,菜肴雖不算豐盛,但清香撲鼻,聞之令人食欲大動。

  裘克心方自猶豫問,「百草仙姑」潘淑貞向一旁的石椅一指道:「娃兒,坐下,你大概也餓了,咱們先填飽肚皮,然後再說話!」

  話聲中,她自己先行坐下,並自顧自地酌上酒吃喝起來。

  此種情形,頗使裘克心內心之中興起一種被人漠視的憤怒,依他平目的個性,本該拂袖而去了,但他想起此行乃是奉幻空大師之命有所為而來,只好忍耐一點,終於他在暗中哼了一聲,傲然就坐。

  「百草仙姑」潘淑貞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我還以為你不餓哩!」

  裘克心強忍心頭氣憤,平靜地道:「晚輩無端打擾前輩,內心深感不安!」

  「百草仙姑」潘淑貞漫應道:「有點言不由衷吧!你內心之中不是正在罵我嗎?」

  裘克心暗中一哼道:「你雖冷傲,卻並不糊塗啊!」但他口中卻漠然地道:「晚輩怎敢如此放肆?」

  「百草仙姑」潘淑貞微微一笑,又自顧吃喝她的了。

  這當口,柯秀琴(白衣毛面女郎)也已張羅妥當於橫裏坐了下來,取過酒壺給裘克心面前酌了一杯,然後含笑嬌聲說道:「裘少俠,咱家太君不拘俗禮,也不喜歡人家客套,你還是隨便一點吧,喜歡吃什麼,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可千萬別客氣啊!」

  裘克心尷尬地一笑道:「謝謝柯姑娘,在下也不會講客氣!」

  柯秀琴嫣然一笑道:「那就好囉!」

  經過柯秀琴這一解釋,裘克心心頭的悶氣無形之中發散了,態度也自然多了。

  吃喝之間,彼此雖沒再說話,但裘克心可以感覺到,柯秀琴那一對深邃而脈脈含情的妙目,正不時地在自己臉上溜轉著,他,每一偶觸及對方那似水柔情的目光,即禁不住面紅心跳。

  這情形,看在一旁的「百草仙姑」潘淑貞眼中,她那冷漠得不帶一絲表情的臉上,居然也不時地綻出一絲慰然的笑意。

  這一頓晚餐就在這種似和諧,也似尷尬的矛盾氣氛中進行著,當他們三人酒足飯飽之後,「黑煞」童大川、「白煞」呂瓊英,和姚美玲也進來了。

  「百草仙姑」向「黑白雙煞」微一點首道:「你們先吃飯,琴兒還在這兒照拂他們。」語聲一頓,目注裘克心道:「娃兒跟我到裏間去!」

  語氣是命令式的,說完就走。

  此刻,裘克心已大略摸清一點對方的脾氣,也不再生氣了,隨即默默地跟著走去。

  經過兩個拐折,進入一間較小的石室,由陳設判斷,似乎是「百草仙姑」潘淑貞的起居室了。

  雙方坐定之後,「百草仙姑」潘淑貞漫聲問道:「娃兒,你對我老婆子的觀感如何?」

  裘克心隨答道:「前輩功力莫測,胸羅萬有……」

  「百草仙姑」潘淑貞冷然打斷他的話道:「罷了!老婆子不喜歡阿諛,方才之所以問你,不過是測驗一下你的觀察力而已!」

  裘克心乘機語氣一轉道:「不過——有點心慈面冷罷了!」

  「這就是你對老婆子的觀察,也算是評語?」

  「可以這麼說!」

  「你知道老婆子的來歷嗎?」

  「不知道!」

  「幻空和尚沒跟你說過?」

  裘克心微微一怔,沒接腔。

  「看情形,自己奉幻空大師之前來,她似乎早就知道了,這怎麼可能呢……」

  「百草仙姑」潘淑貞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跟著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麼奇怪的,你的一切我早就知道,至於我怎會知道的原因,說來話長,你今晚還有約會,且留待明天再說,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不管你此行是受誰的支使而來,既然未經許可擅闖天心谷,就算觸犯了我的禁忌,觸犯我的禁忌,就得有所懲罰,你仔細聽好,我立刻宣佈第二項懲罰。」

  裘克心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但他口中卻恭聲答道:「晚輩洗耳恭聽!」

  「百草仙姑」潘淑貞語氣一緩道:「娃兒,你對我那琴兒的印象如何?」

  裘克心心中納悶道,怎麼話題又變了?但口中卻據實答道:「琴姑娘是一位溫婉文靜的姑娘。」

  「你討厭她嗎?」

  「晚輩怎敢!」

  「那麼,你是喜歡她了?」

  裘克心聞言心中一震,囁嚅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百草仙姑」潘淑貞神秘地一笑,跟著語氣一沉道:「娃兒聽好,你既然喜歡她,我就罰你治好她臉上的白毛!」

  裘克心暗暗嘀咕道:「這怪老婆子實在怪的可以,態度時冷時熱,說話顛三倒四,我幾時說過喜歡她的徒兒來著?而且我對醫道一竅不通,又怎能治那種怪病……」

  沉忖間,「百草仙姑」潘淑貞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你在奇怪像我老婆子號稱『百草仙姑』,對醫理自是有點門道,卻為何不能治好自己徒兒的怪病,反而要你這一個外行人醫治,是嗎?」

  裘克心點點頭道:「晚輩的確有這種想法。」

  「百草仙姑」潘淑貞輕輕一嘆道:「這事情聽起來的確是荒誕不經,但一經說明就不足為奇了!」微微一頓,接著娓娓地道:「說起來已經是五年以前的事了,那時這丫頭才十四歲,就在你今天沐浴的寒潭中,我捕獲了一頭已成氣候的寒鱔,據估計那寒鱔縱沒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以上的了,因為寒鱔係秉承至寒至陰的靈氣而生,可以練成抗熱和解熱的藥丸,但我練成藥丸之後,這丫頭少不更事,見其芬芳撲鼻,竟背著我當作一普通補藥一次吃下十粒之多,幸虧我發覺還不算遲,多方解救,才保得一條小命,但畢竟因中毒太深,而解藥中又缺少一味可遇難求的藥引,以致餘毒無法除盡而弄成今天的結果。」

  「百草仙姑」潘淑貞一嘆住口,裘克心俊眉微蹙,茫然地問道:「晚輩該怎樣效勞呢?」

  「百草仙姑」播淑貞鄭重地道:「治療的法子並不太難,但我老婆子既然把此事算為你擅闖天心谷的懲罰,你該意味到卻也不是一件輕鬆或者是舒服的事!」

  裘克心天生俠肝義膽,對柯秀琴雖然還是初識,但印象頗為不壞,對這樣一位溫婉文靜而又美麗的姑娘,卻偏偏有這麼一個怪毛病,這是多麼煞風景的事,憑裘克心的本性,除非不明白自己有治療這種毛病的能力則已,既然知道自己有這種治病的能力,那還有不毅然接受的道理?何況眼前的情況,縱然她是一個沒有一絲同情的人,恐怕他自己也做不了主了哩!

  於是,他聞言之後,毅然地答道:「能夠為一位賢淑而又美麗的姑娘解除身中奇毒,只要晚輩有此能力,縱然前輩不以懲罰的罪名相強,晚輩也會樂於效勞!」

  「百草仙姑」潘淑貞冷漠的臉上,居然綻出一絲苦笑,輕輕一嘆道:「孩子,老婆子生平從來不求人,所以才不得不矯情加你一個罪名,這是我老婆子的自私之處,希望你能諒解,不過,你幫了我老婆子的忙,我也不會讓你吃虧的,放心好了!」

  裘克心正容說道:「晚輩縱然吃點虧,也不在乎,前輩請勿介懷,何況晚輩對您也正有所求哩?請立即示知治療辦法吧!」

  「百草仙姑」潘淑貞道:「你對我的要求,我早已知道,我雖然不能解除你所中的千年火龜丹毒,但憑那一瓶寒鱔藥丸,足以使你一年之內不受火毒攻心之苦,有這一年的時間,幻空和尚與他的同伴總該獲得那千年寒蛟的內丹了,不過,眼前你得先受三天火毒攻心之苦,而且,在這三天之中,每當子午二時毒發作時,你不但不能去寒潭沐浴,還得強忍痛苦,提聚神功,為我那丫頭驅除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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