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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第四章 邪門雙尊

  那細弱輕柔的木笛之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夢幻之境,是那樣的空靈虛渺,裊裊的散於空中。

  齊天岳正目視華百佗,面對著這個狡猾陰險,卻又富於機智的敵人,他始終都在心中提高了警覺,慎防他的暗算。

  這縷斷續不定的樂音使得他雙目一皺,眼光一斜,已自瞥見天竺矮仙那斜仰身子目注穹空,單臂捧著一支木笛橫在唇邊的詭異情景。

  他冷哼一聲道:「你要弄什麼鬼?」

  華百佗微微一笑道:「拉瑪皮為北天竺所尊之仙,今晚諒必是想施展什麼法力!」

  鍔爾察酋長哈哈朗笑一聲,不恥地道:「哼!那個矮鬼!」

  華百佗臉上泛現一絲不悅之色,忖道:「這傢伙渾渾噩噩,被我請來中原,現在卻幫助齊天岳……」

  齊天岳目光一凜道:「華百佗,現在是我與神魔夫婦較量還是與天竺矮仙再度較量?」

  他這話好似對華百佗說的,可是話中之意卻是對公羊翎而言。

  赤足神魔臉上泛起一層兇光,沉聲道:「小子,你真要尋死?」

  齊天岳朗笑道:「尋死還有什麼真的假的之分?在下一向便聽說星宿海雙魔之名……」

  公羊翎道:「好啊,那麼你先吃我一腳!」

  話聲中,他疾進兩步,一腳平飛而起如影掠空,一隻碩大的腳板已經伸至齊天岳的胸前不足五寸之處。

  齊天岳當日在大眉山莊之後便曾被公羊翎這一式奇詭的「頂天立地」邪功所傷,是以此刻他心神一凜,慌忙退了兩步。

  他這兩步退得極快,上身微側,左掌斜切而出,向對方踝骨砍去。

  公羊翎冷哼一聲,足掌一沉,腳跟偏右一蹬,擦過齊天岳劈來的右掌,直抵對方面頰顎骨。

  他這一式變化迅速,詭奇莫測,令人不及提防,便已突破對方防禦,攻進對方核心之內。

  齊天岳低呃一聲,掌緣被對方足跟擦過,好似放在火爐中一樣,灼燒得手掌都已失去知覺。

  他心中大凜,左掌劃一半弧,自胸前直穿而出,上身微仰,腳下不動已後縮六寸之多。

  藉著這一個小小的空隙,他那穿截而出的左掌,拍在對方的右足上。

  「啪!」的一聲,眼前一點紅影乍閃即沒,一股雄渾的力道自對方腳上傳來,齊天岳身形一晃,退後三步。

  他眼見公羊翎那腳心有著紅痣的右足縮回,左足又將起,心中不由一震,忖道:「這老魔頭功力的確非凡,不是我能力敵的!」

  他眼珠一轉,高聲道:「公羊翎,你要不要臉?」

  赤足神魔公羊翎一怔,隨即大怒道:「混帳小子,你說什麼?」

  齊天岳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這是火腿還是豬腿?竟然老要人嘗!」

  他這話一出,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尤其鍔爾察更是扯開了嗓子,狂笑不已,直笑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

  公羊翎勃然大怒道:「他媽的!再嘗我一腳──」

  齊天岳身形一晃道:「喏喏喏!又來了。」

  他那滑稽的腔調惹得美樂娘也禁不住笑了起來。

  她伸手一拉公羊翎,罵道:「老鬼,你還要出醜?」

  公羊翎一瞪眼道:「你說什麼?」

  齊天岳道:「在下說好要聆聽兩位合奏一曲,以內力抗拒兩位箏琴合奏之音,此事已蒙美樂娘前輩答應,並且以白長虹之射日神劍為賭,莫非華百佗捨不得將射日神劍放手不成?」

  華百佗哼了一聲,將背上神劍解下,放置面前,道:「無知蠢人,你竟然要想以身試聆箏琴合奏,老夫豈會不答應?」

  他臉色一沉道:「但是你若支持不到半個時辰,便將如何?」

  齊天岳一聽,暗罵一聲:「老混蛋!」

  他暗忖道:「我原想星宿海雙魔由於剛才之事,已不和睦,箏琴合奏之事,必然心靈不能契合一曲,甚而互相牽制,那麼予我有機可趁,誰知華百佗竟然如此狡猾,也看出這點,而以半個時辰為約,那麼在短時間內我尚可藉著他們不和的空隙,時間一久,他們自會將心靈融匯一起,我豈能支持下去?」

  他一咬牙,道:「好吧,就以半個時辰為限!」

  話聲未了,漠地黑龍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神力尊者魯賓狂叫道:「蛇,好多的蛇!」

  敢情在這個剎那,天竺矮仙笛聲未斷,四外遍野,已不知如何鑽出許多蛇來。

  在日光映照之下,一條條蛇都蠕動著身子,向著天竺矮仙游去,彷彿像朝聖的信徒似的,昂著頭,伸著尖舌。

  這種神秘而駭人的情景,使人看了心裏發麻,魯賓和洪鼎那麼魁梧的個子,竟也被這些在蠕動的蛇,嚇得全見發軟,才走了幾步,便已立身不住跌倒於地上。

  齊天岳心中一驚,忖道:「呃!這是天竺驅蛇之法,剛才我還以為他只是吹著笛子玩罷了!」

  眼見滿地的蛇群蠕動而來,他揚聲道:「公羊翎,你要不要臉?」

  赤足神魔公羊翎臉色大變道:「你說什麼?」

  他大叫一聲道:「好小子,今日你連番兩次說我不要臉,老夫我非剝你的皮,抽你的筋不可,否則我赤足神魔豈不該死?」

  齊天岳見到公羊翎氣得滿臉通紅,連說話都有點含混不清了,他心中暗暗好笑,卻也禁不住提高警覺,惟恐會受到突然之一擊。

  華百佗愈看齊天岳,心中疑慮愈大,他暗忖道:「這人一副奇詭莫測的樣子,說話的聲音,與那種外形狂妄驕矜卻又是內蘊慎重的模樣,幾乎與白長虹相似……」

  他目中閃出兇光,忖道:「如果他確是白長虹,那麼趁今晚務必把他除去!」

  意念如電光石火般在腦海閃過,他向前跨了一步道:「你且先闖過拉瑪皮矮仙子的蛇陣再說……」

  齊天岳沒等他將話說完,冷笑道:「原來連鼎鼎大名的邪門雙尊所說的話也是放屁,那我還有什麼話好說,華百佗你又要我說些什麼呢?」

  美樂娘怒道:「呸!姓齊的小子,你講老娘說話不守信?」

  齊天岳眼角一斜,瞥了眼那些匯合在四周,聚成圈圈的長蛇,心中一陣發毛,忖思道:「看來這些蛇現在尚未接到攻擊的命令,我若不藉這機會把星宿二魔的話套住,那麼等下蛇群一合就不好辦了。」

  他諷聲道:「在下原就說好以射日神劍打賭,一聆兩位前輩絕妙天音,現在卻又雜入長蛇,莫非兩位是以蛇為先驅,預備奏起蛇魔共舞!」

  「放你的狗屁!」美樂娘破口罵道:「你竟敢辱及老娘,莫非也要老娘破戒?」

  齊天岳一笑道:「在下命僅一條,就聽憑兩位來吧!只是在下若不一聽箏琴合奏,實在死也不能瞑目。」

  美樂娘一撥玉琴,怒道:「老鬼,我們就成全這小子的願望吧!」

  齊天岳微微一笑道:「在下若是不死,才成全了在下的願望。」

  公羊翎一捧鐵箏,道:「如果你能聽完一曲,射日神劍自然就是你的。」

  華百佗道:「且慢,公羊兄切勿中了這晚輩的詭計,於現在便箏琴合奏,須知他若是不能抵擋拉瑪皮矮仙的蛇陣,便根本沒有資格一聽兩位的神技天音。」

  公羊翎一想,心裏也認為頗對,他望了一下美樂娘投過來的目光,點頭道:「華兄說的極是!」

  齊天岳朗笑一聲道:「華百佗,你莫非捨不得那柄射日神劍?」

  華百佗冷哼一聲道:「只要你能通過那些蛇群,自然可以聽到。」

  齊天岳一揚手中神斧道:「好!在下就讓你見見斬蛇之法。」

  他向前走了兩步,只見方圓四丈之外,盡是一條條蠕動的蛇,隨著細柔的笛音,正自昂著頭,圍在天竺矮仙的身旁,形成一片蛇海。

  魯賓和洪鼎兩人背靠著背,站立於蛇群之間,神色凝重的望著身邊的蛇群,在他們的手上,各自握著一根青竹杖,顯然是準備抵抗群蛇。

  齊天岳暗忖道:「這不怕有上千條的蛇,要斬也斬不掉那麼許多,看來非把天竺矮仙手中的木笛毀去,否則不能趕散這蛇群。」

  他伸手入懷,摸了摸金龍梭,臉上籠起一層煞意,在群蛇的注視下,向前昂然走了三步。

  華百佗冷冷一笑,舉起手來,向著天竺矮仙說了兩句天竺話。

  木笛聲音一轉,音韻之中含著隱約挑逗之聲,蛇群一陣晃動,齊都盤結一起,成了一個蛇陣,向著齊天岳竄來。

  月夜之下,蛇群游動,映著淡淡的珠光,恍如海中泛起片片波浪,翻滾奔騰向著海岸撲來。

  那傳自蛇信伸縮的一片咻咻怪聲,正似海潮滾動之聲,在這深夜聽來,卻格外的懾人神智。

  鍔爾察嘴裏唸了幾聲,身形一動,走到齊天岳身邊,道:「我與你一同穿過這些蛇堆,把那老矮鬼殺死!」

  齊天岳掏出一枚金龍梭放置掌心,搖了搖頭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你幫忙。」

  鍔爾察一愕,道:「我們是朋友,為什麼不能幫忙?」

  齊天岳見到天竺矮仙已站了起來,獨臂單笛,搖搖晃晃的向著這邊走來。

  他沉聲道:「在下從不懼於面對任何事情,亦從不願讓人來替我分擔憂愁。」

  鍔爾察吼道:「那麼你們漢人的所謂朋友,到底是要在何時方才需要?難道朋友不是在困難中互相幫助的嗎?」

  齊天岳一怔,心中恍如被巨鎚一擊,腦海中不斷地反覆迴蕩著鍔爾察這句話。

  他在感慨著自己一生孤獨,從沒有任何朋友,想不到現在卻會遇到一個被自己認為是敵人的鍔爾察。

  「是的,你是我的朋友。」他喃喃道:「任何時候都不可能交到真正的朋友,除了在共患難時之外……」

  鍔爾察伸出碩大的手掌,拍在齊天岳的肩上,朗聲道:「從今之後我與你共生死!」

  齊天岳默默地凝望著鍔爾察那高大魁梧的身軀,心中已泛起無數的感激,伸出手去也拍了拍鍔爾察的肩膊。

  漠地黑龍洪鼎大叫一聲道:「齊大哥,小弟也與你共生死!」

  他右肘一搗魯賓,道:「我們到齊大哥那兒去!」

  魯賓大吼一聲道:「齊大哥,等小弟來與你共度此一患難!」

  他們兩人揮動竹枝,交互拍打,在蛇陣中殺出一條血路,向著齊天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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