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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第六章 十面埋伏

  黃昏的陽光無力地照射著,蟬聲嘎嘎,整個山裏都幾乎被蟬聲充滿,令人有煩厭的感覺。

  「哼!這些叫不死的蟬,吵得人腦子發脹,攪得我老人家火起,把整座山都燒了!」

  歐陽空站在一個凹入的山崖邊怒罵著,他怒氣沖沖地一掌劈在石壁上,削下一大塊岩石。

  在他身後一個小小的水潭,順著崖壁有一條涓涓細流,山水流進那個水潭裏,發出叮叮的清脆聲響。

  白長虹整個身子都浸入水中,只留下頭部露在水面,他的臉孔蒼白,眉心當中一點鮮紅的痕印,在閉著的雙眼之間,一條黑線橫在眉宇之間。

  歐陽空燃起煙絲,猛地深吸一口,噴出了濃濃的青煙。

  他自言自語道:「我中了毒還能夠以毒攻毒,讓金蜈之毒沖化無影之毒,然後運氣逼出,但是這個小子一點武功都不會,現在又沒有解藥,怎能化去他的毒呢?」

  他皺著禿眉,左手不停地搔著頭,往來蹀踱著,好一會才咬了咬牙暗忖道:「我運功替他搜過周身一百零八個穴道,逼出毒性,若是他造化夠,我就替他打通任督二脈,若是造化不夠,毒性攻心,他就死定了!」

  他含著大煙桿,用力一吹,「噗!」的一聲,煙碴飛出三尺開外,沒入崖壁之中。

  回過頭來,他深吸口氣,將煙桿插在紅腰帶上,雙手搓了幾下,然後盤膝坐下。

  面對水潭,他將白長虹自水潭中拖了起來,把穿在他身上的銀縷寶甲解下,正待運功行那「搜宮過穴」驅除毒性之際。

  驀地……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在這裏了,在這裏了!」

  歐陽空猛然抬頭,只見一隻遍體雪白、鮮紅嘴喙的鸚鵡站在突出的崖壁上,正自撲著雙翅,所以帶動著頸上掛著的金鈴,發出陣陣細碎而輕脆的聲響。

  他咦了聲,右掌虛空一抓,一股勁道發出,往那隻鸚鵡抓去。

  那隻鸚鵡失聲叫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歐陽空輕輕握住那隻鸚鵡,笑道:「好靈巧的小東西!」

  那隻鸚鵡不停搖動著金鈴,叫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歐陽空嘿嘿笑道:「我又不想傷你,叫什麼姑娘救你?」

  一聲清脆的聲音道:「嗨!大煙桿,你不要傷害我的白翎!」

  歐陽空一聽聲音便知道是誰來了,他側首道:「小精靈鬼!你怎麼來了?」

  夏馥萍叫道:「喂!大煙桿,你還不把我的白翎還我?」

  歐陽空左手一放,那隻雪白鸚鵡立即振翅飛到夏馥萍的肩上。

  「我怎麼從沒有看見過你養的這隻鸚鵡?」

  夏馥萍輕輕地摸了摸那鸚鵡的羽毛,道:「白翎一直在師父的庵裏,很少出來。」

  她哦了聲又道:「師父叫我帶來五顆冷梧丸給你。」

  歐陽空一愕道:「你師父是苦因比丘?」

  夏馥萍點了點頭,黑亮的眼睛眨動了一下,卻突地看到躺臥在歐陽空懷裏的白長虹。

  她臉色大變,急奔過來,道:「長虹,白長虹……」

  當她看到白長虹臉色蒼白、緊閉雙眼的情形,不由得大為驚恐道:「他怎麼啦?」

  歐陽空道:「他是被毒門的幾個堂主所害,中了毒所致,令……」

  他頓了一下道:「令師叫你送這冷梧丸來,就是為了要救他一命!」

  夏馥萍趕快蹲下身來,將冷梧丸塞進白長虹的唇間,然後雙掌合攏,捧起流下的山水,灌進他的嘴裏。

  她憐惜地伸出手指,要將白長虹眉心的血痕擦去,但是那點血痕卻依然鮮艷地留在眉心之間。

  歐陽空指掌齊飛,將白長虹穴道拍開,停頓了一會,他肅容道:「你回去稟告令師,我會瞭解她的心意,今後我將要看住白長虹,不讓他做出過分之事。」

  他又頓了頓道:「五年之內,他一定會重來百毒谷。」

  夏馥萍感到一陣黯然,她垂下頭來,輕聲道:「你一定要叫他報仇?但是爹爹與他又有何仇呢?」

  歐陽空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他的來歷,不過他重來百毒谷時,我會叫他先去見見令師。」

  夏馥萍癡癡地望著白長虹,好一會方始輕嘆口氣道:「我第一次救他是在晨光微煦、天色剛明的時分,那時他披頭散髮渾身污泥,也是中了毒,現在將近黃昏,他仍舊是渾身潮濕,中了鉅毒,唉!」

  她緩緩站了起來,輕聲道:「毒門與他真有不解的大仇?他真是點蒼弟子?」

  歐陽空默默凝望著夏馥萍,他想到了許多的事,那些過去的往事……

  他的瞑思中有著年輕時的歡笑,也有著深沉的悲哀。

  他暗暗嘆了口氣忖道:「她多像年輕時的筱芳,嬌柔而多情,美麗而善良,但是她所愛的人都是與她有仇,以致空留恨事。」

  夏馥萍喃喃道:「為什麼他與我有仇?為什麼?」

  歐陽空抬起頭來,沉聲道:「人生之間,有仇亦有情,但是仇終可解,情難再生。」

  夏馥萍神情一震,唸道:「仇終可解,情難再生……」

  她的眼睛一亮,感激地望了望歐陽空,但是僅一會兒,她那清亮的眼裏便黯淡下來。

  她輕聲道:「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

  夏馥萍眨了眨眼睛,她那濃濃長長的睫毛裏,擠出了兩顆晶瑩的淚珠。

  正當這時,白長虹呻吟了一聲,翻轉著身子。

  夏馥萍舉起袖子輕輕地將兩顆滾落在粉頰上的淚珠擦去。

  她依憐地望了白長虹一眼,幽幽地道:「我不等他醒來了,我要回去向師父覆命!」

  歐陽空雙眉一揚道:「你師父是住在什麼庵裏?」

  夏馥萍答道:「谷西苦因庵。」

  歐陽空望著她姍姍行去的婷婷背影,低沉地嘆了口氣。

  夏馥萍緩緩地伸出纖長的玉指,緩緩的在停落她肩上那隻雪白鸚鵡的羽毛上輕輕地摸挲著。

  她柔聲道:「白翎,天晚了,我們回去吧!」

  那隻雪白鸚鵡撲撲翅膀,輕叫道:「天晚了,姑娘回去吧!」

  鈴聲輕響,漸漸遠去,夏馥萍那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山崖邊,一縷淡淡的斜陽映了進來。

  歐陽空輕嘆口氣道:「唉!一個天真純樸的少女,一旦遭遇到愛情,便將變成如此多愁善感。」

  他喃喃道:「她長大了,她是已經長大了!」

  他默然了好一會,崖石間只有聽到山泉滴落小潭裏的叮叮脆響,洞中寂靜如死。

  一陣山風呼嘯而過,白長虹發出一聲呻吟,他猛然一張嘴,吐出一口黃黑的水液,霎時周圍洋溢起一片腥臊之氣。

  歐陽空自沉思中清醒了過來,他哦了聲,右手一托,將白長虹推進水潭之中浸了兩下,又把他拖了起來。

  白長虹驚悸地叫出聲,掙扎著喊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歐陽空道:「你沒有死!小子,你睜開眼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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