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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金白羽急得直搓手,撫著她的香肩,溫言道:「妹妹,快別哭了,哥哥這些年來,念念不忘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父母之仇,再則就是尋找你。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糊塗,心裏和你一樣的苦。」

  金韻心滿腹委屈,一齊發洩在這場痛哭之中,半晌方才止住哭聲,拭著眼淚幽幽一嘆道:「這二年我到處找你,之後才知『青衣修羅』便是你,並且位列四大魔尊,當時我實在傷心透了,我真想不到你會變成殺人魔尊。」

  金白羽黯然搖頭道:「一個學武之人,一旦進入江湖,便會身不由己,有時你無形中便會結下仇怨,因為你不殺人,人家會殺你,除非你是待牢的羔羊,任人宰割。」輕吁一聲,又道:「我何嘗不知,凡事應以和為貴,可是到時事情會由不得你,就拿拳劍雙絕來說,我本無殺他之心,可是……」

  金韻心截斷他的話頭道:「聽說白冷秋已被人劫去,你還留在她船上幹什麼?這幾天我每天都來河邊等候,竟發現有許多武林高手,在暗中守候著你,我真不明白,你怎會結下這許多仇怨,難道你不殺人就不行麼?」

  她越說越激動,繼續又道:「我們的父母被人慘殺後,我們是如何的痛苦,難道被你殺死的人,他們就沒有子女麼?他們的子女同樣的恨你入骨,恨不得食你之肉,剝你的皮……」

  金白羽痛苦地搖了搖頭,厲聲道:「不要說下去了。」

  金韻心幽幽一嘆,住口不言。

  金白羽似乎有些過意不去,緩緩又道:「你說的並沒有錯,不過我們兄妹多年不見,說些別的不好麼。」

  金韻心深長的一嘆道:「我出江湖還不到一年,可是所聽到的,都是有關青衣修羅之事,羽哥,你既有了這一身武功,為什麼不想著替爸媽報仇?」

  金白羽道:「為兄任何時刻都沒忘記父母之仇,可是人海茫茫,你叫我往哪裡去找?」

  金韻心也知這是一件無頭公案,當時他兄妹年紀都小,雖然各有奇遇,學成一身武功,可是對毀家殺父之仇,卻是毫無線索可尋。

  金白羽迎著晚風深吸一口氣道:「韻妹,夜深啦,你在哪裡落腳,我送你回去好麼?」

  金韻心搖了搖頭道:「我住的地方不能容留男子。」

  金白羽道:「我們去住店吧,從今以後,我們不能再分離了。」

  金韻心道:「今晚不行,你還是回畫舫去吧,明天咱們在城裏醉月樓碰面。」

  金白羽道:「好吧,我在那裏等你,不見不散。」

  二人正待分手,突然暗影中傳來一聲冷笑。

  金白羽沉喝道:「什麼人?」

  身形一躍,循聲疾撲過去,鬼影千變身法,快逾閃電飄風,四五丈的距離,只一晃眼間,便已躍到。

  但見柳蔭之下,飛起一條纖小人影,飄飄落在柳枝之上,竟是一位背劍的紅衣女子。

  金白羽怔了怔道:「芳駕什麼人?」

  紅衣女子冷冷道:「我是什麼人你管不著。」

  金白羽又道:「為何鬼鬼祟祟偷聽我們談話?」

  紅衣女子冷笑道:「這十里長堤乃是十方之地,你來得難道我就不能來?」

  金白羽一時倒沒有話說,冷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行。

  只聽紅衣少女,自言自語的道:「武當已然傳出『玄門羽書』,邀集各門各派,圍剿殺死拳劍雙絕之人,虧他還有心情月下談情。」

  金白羽霍地轉過身來道:「你說什麼?」

  紅衣女郎冷冷道:「我自己與自己說話,干你什麼?」

  金白羽心中雖然十分氣惱,卻又不好發作。忍下一口氣,復又轉過身來。

  紅衣女郎復又道:「有了新人忘舊人,白冷秋算是瞎了眼睛。」

  金白羽心裏一動,再度轉過身來時,柳枝之上,人影已杳,原來那紅衣女郎已然走了。

  此時金韻心也趕到,問道:「羽哥,你在和誰說話?」

  金白羽道:「一個穿紅衣的野丫頭。」

  金韻心面現詫異之色道:「她認識你?」

  金白羽道:「好像認識。」

  金韻心嘴一噘道:「你總愛跟一些邪魔混在一起。」

  金白羽搖頭道:「這話從何說起,我根本不認識她。」

  金韻心噗的一笑道:「認識也不要緊,何必急成那樣。」

  看了看月色,道:「我該走了,明天見。」

  金韻心走後,金白羽心中忽然像失落了一件東西似的,這幾年來,他到處尋找妹妹,今晚總算見著了,可是從她的言談中,似乎對自己許多的事情不能諒解,尤其是和白冷秋交往之事,更是極端不滿。

  他本無意結交白冷秋,但卻不知不覺間,落入了她的情網,以致牽連出長春島之事,並和武當結下深仇。

  對於長春島之約,他已勢成騎虎,今後若和妹妹同在一起,她必定不同意自己前去,那時又如何對她解說?一時之間,頓覺百感交集,在堤上呆呆立了一會,方才緩緩走下堤來。

  他知此間夜已深沉,落店是沒有辦法了,突然腦際又泛起了古樓怪人的影子,暗忖道:「離開碧雲禪寺之時,並未與他告別。無論如何該對他說一聲才是。」

  於是,展開身法,再度奔到碧雲禪寺,行至後樓一看,門戶已然大開,那兩條繫怪人的鐵鏈,也已寸寸裂斷,顯然是被內力震斷的。

  這情景使他心中大為震駭。暗忖道:「這怪人在樓中困了卅年,為何不早不晚,竟在此時離去,難道遭遇了什麼危險不成?」

  他與怪人在這十天之中,已然產生了深厚的感情,是以對他十分關切。

  當下細細在樓中巡視了一番,不曾發現一點打鬥痕跡,心中才覺稍安。

  突然,閣外一陣輕微腳步聲響,碧雲寺的老方丈,緩緩步行了進來,徐徐道:「老衲算計你一定會來。」

  金白羽道:「在下是來探望悟非禪師的,他哪裡去了?」

  老和尚低喧佛號道:「老衲已傳法諭,著他雲遊去了。」

  金白羽大感意外道:「他居然答應了?」

  老和尚微微笑道:「他既在本寺剃度,便是本寺弟子,自然應該接受本座的法諭。」

  金白羽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老和尚輕嘆一聲道:「以往老衲從來不曾想到此事,直到今天,才行徹悟,倒害他平白受了這麼多年的罪。」

  金白羽又問道:「他可曾留下什麼話?」

  老和尚深沉一嘆道:「什麼也沒說,默默離開了本寺。」

  金白羽朗聲一笑道:「這樣一來,貴寺可以高枕無憂,再不怕喇嘛來攪擾你們了。」

  老和尚口喧佛號道:「但願如此,但此時還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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