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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引着金白羽,穿过大殿,顺着长廊,行至一客房之前,将门推开道:“里面被褥俱全,施主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金白羽谢道:“有劳禅师了。”

  中年僧人微微笑道:“施主想是尚未用饭,贫僧马上着人送来。”

  金白羽谢了一声,遂在椅上坐下,举目四下一望,里面竟是纤尘不染,十分洁静,不由暗叹一声,忖道:“江湖之上,逞强斗狠,哪及得出家人的优悠自在。”

  他乃极富情感之人,虽尽量在外表蒙上一重冷漠,但一受外界的感触,反应比平常之人还要来得敏锐。

  这所寺院因为香火鼎盛,僧人确实不少,但都是规规矩矩长斋礼佛之人,入夜之后,俱都到大殿做功课去了,客房显得清静异常。

  金白羽知道自己坐息疗伤,必得一段极长的时间,唯恐有人打搅,直到起更以后,方才紧闭房门,盘坐床上运息行功,以内功自疗伤势。

  他虽是自幼习武,修习玄门内功,但为时不过十几年,照一般常情来说,他不可能有现在这种成就,更无法承受阴山神魔数十年精修功夫全力一击。

  可是,事实上他却硬接下了对方三掌,虽受了极重的内伤,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在他的记忆中,他并不曾有什么奇遇,爸爸和师父都死于偶发事件,对他也无特殊的传授,可说这是一个难于解开之谜。

  他运功坐息了一会,涣散的真气,又渐渐聚于丹田,于是按着口诀,将真气运行于百骸。突然,丹田之内,隐隐似有一股暖流兴起,渗入真气之内,跟着运转全身。

  此种现象他不只一次觉察,每发生一次,次日的功力,便觉进境极多,他孤独一人在江湖奔走,既无尊长前辈,亦无知己的朋友,尽管心中十分诧异,却无从询问。

  行功足足两个更次,才行霍然下床,只觉体内真气如珠,十分畅旺,内伤早已完好如初,细听更鼓,已然敲了四响,闪眼窗外一看,只见满天星斗,明月的清辉,正映照在窗门之上。

  金白羽此时睡意全消,缓缓将房门开启,行出房来,顺着长廊,往后园行去。

  金白羽进来之时,他并不曾细看,此时才知后园花木极多,似乎别有洞天。缓步在园中踱了一会,只觉兴致勃勃,突然想起了几招平日无法体会的武功,竟自在园中练了起来。

  也许是夜静更深之际,心无二用,练了几遍,竟豁然贯通,心中不禁甚是欣喜。

  突地,一声深长的叹息,飘入耳内,夜静更深,听来倍觉凄怆,不禁大吃了一惊,倾耳细听,却又听不见什么。

  此时他兴致已阑,以为是寺内值更之人,便没放在心上,转身正待回房,突然又是一声叹息传来,练武之人,耳目极是灵异,细辨那声音,竟然充满了凄凉、孤独意味,这回他可留了心,是以一闻那声音,立时循声飞射而去。

  ▼第五回 四大魔尊

  这座后园十分宽广,挨着后墙,有一座小楼阁,窗门紧闭,楼门亦是倒锁,心中顿时迟疑起来,他明明觉出叹息之声是由楼中发出,但看这情形,楼中似是久无人居,难道是鬼怪不成?

  心中虽是如此推想,但仍然飞身掠上了楼阁,借着月色微光,向里张望,只见阁中蛛丝满布,尘土厚积,果似久无人居的地方。

  当他目光扫至楼的另一角时,心中突的一惊,只见一位长发披肩,虬须纠结如猬的怪人,垂眉合睛,靠墙盘坐着,究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

  盘坐的怪人似已发觉有人在外偷瞧,突然抬头轻喝道:“外面什么人?”

  此人一经开声说话,金白羽的胆气立壮,轻声答道:“在下乃是借住寺内的香客。”

  怪人又道:“更深夜静,跑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金白羽道:“在下因闻老人家叹息之声,才循声寻来了这里。”

  怪人喟然一叹道:“原来如此。此楼向不容外人来此,施主请快离开吧。”

  金白羽道:“看这情形,老禅师似是犯了清规,被囚禁在此楼中。”

  怪人极为不悦,冷冷道:“此是本寺家务事,不劳你来过问。”

  金白羽又道:“你我相见便属有缘,老禅师如有什么疑难困苦之事,在下倒乐于效力呢。”

  怪人极其不耐烦的道:“你这人怎的如此噜嗦。”

  金白羽生性冷傲,不惯低声下气与人说话,若在平时,有人用如此态度对他说话,早已一怒而去,此刻因是怪人独困楼中,知道内中必有隐衷,是以毫不着恼,沉忖片刻又道:“在下可以进来么?”

  出乎意外地,怪人唉声一叹道:“你一定要进来,可从窗门气眼中进来。”

  金白羽大喜,晃身一跃而入,他用的是鬼影千变身法,恍如一缕清烟,眨眼已立在怪人面前。

  怪人似是大出意外,双目倏然睁开,对他一瞥,瞬又合上。

  但,就这一瞥之下,金白羽已然看出,怪人的目光就和两道冷电一般,一闪而逝,心中暗暗骇然忖道:“这位老禅师原来乃是一位武林高僧。”

  只听怪人徐徐道:“你是哪派的子弟?”

  金白羽一身血仇,行走江湖以来,从不轻易对人吐露身世,当下摇了摇头道:“在下无门无派。”

  怪人哼一声道:“看你所用的身法,不似中原武学,莫非来自漠外?”

  金白羽心头一震,道:“原来禅师也是武林中人,但不知居住此楼有多久了?”

  怪人轻一声道:“算来已是卅寒暑了。”

  金白羽失声接道:“那正是漠北海外两股势力入侵中原之时……”

  怪人双目倏又睁开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金白羽道:“在下乃是听人传说而已。”

  “不是你师长们所说?”

  怪人似乎颇为诧异,目光直盯着金白羽,似欲穿彻他的肺腑。

  金白羽摇摇头道:“先父早亡,先师也已死去,在下乃是最近才听人说,禅师是当时目击之人,定然比在下知道得更详细了。”

  怪人突然一声长叹,喃喃说道:“春去秋来,往事知何处?燕子归飞兰泣露,光景千留不住,酒阑人散草分,闲来独倚梧桐,记得去年今日,阶前黄叶西风……”

  这怪人无端吟出一首宋词,金白羽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觉他声调低沉哀伤,心头似隐有极深的创伤,自己竟然也深受感染,暗叹一声忖道:“他乃出家人,竟也有这许多烦恼,看来人生是永远无法离开烦恼的了。”

  怪人因偶然触动往事,引起一阵哀伤,毕竟他是修为高深之人,剎那便恢复常态,缓缓又道:“你刚提到漠北海外两股势力进入中原之事,莫非最近又有人进入中原了?”

  金白羽点头道:“漠北有没有人来,在下还不知道,但长春岛确实曾有人进入中原,并约在下前去长春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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